现实农村中的树先生,与树哥的悲情往事

暖阅一刻 2023-11-16 15:11:52

我的村里有位树先生,他时常将自己架在树杈上,有人路过,他就会发出怪异的笑声;他有个忠厚老实的兄长,一名赤脚医生。

村里人说,他们两要绝后,因为他们的疯母,总在夜幕降临时分,卷起一张黄表纸,四处求火,那是不祥之兆。

第一章

我所在的农村,位于大山深处,村里的树先生,几乎是所有妇人最爱议论的人。要说村里有什么稀奇古怪可谈,不过是东家长李家短,以及树先生两兄弟那像是被诅咒了般,那魔幻而悲情人生。

实际上,树母并不只有树兄弟两个儿子。树先生兄弟四个,两个弟弟都已成家,树和大哥却形影单只。不过,我很小就听里人说,其实树是结过婚的,只是老婆跑了;至于树哥的婚姻,只要提起,就不由想起他的母亲。

村庄沿河而建,大都是一条主路连着几户人家,因此我对门前的过路人很清楚。有段时间,每到村里炊烟四起时,树母总会卷起一张黄纸,四处求火种。我家离她的屋隔着一条羊肠小道,所以树母来我家借火,是最频繁的。

然而奶奶并不待见,她觉得在擦黑时突然探出个脑袋,怪吓人。至于树哥的婚姻,村里的妇人总爱将树母借火联想在一起:火柴并不贵重,树母却天天求火,那是不详之兆,预示着家里会有儿子会断香火。

我并不相信这种说法,至于树先生对这种流言则极其抵触,因为他上过学,还称得上见多识广,甚至在村里有点名气。在我的记忆中,关于树先生的往事很少。更多的,来自树母的讲述。

白天,树母时常堆着笑,试探性地坐在我家门前的木墩上。我那时还小,对所有人都心怀善意,对所有事都充满好奇,因此,我成了树母最有耐心的倾诉对象。

她经常会对我一番夸赞让我心里甜如蜜,然后饶有兴致地讲起树先生。

她说:我的树儿,根本不像村里人说的那样是个傻子,他是四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20出头就在城里做工。或许是小时候经常干农活、照顾两个弟弟磨练出了韧劲,做起事来有板有眼。他老板非常器重他,有一年春节,他还和树一起,回村里看望树母——这是她引以为傲的谈资。

△树先生所在农村的过年景象

第一次听她讲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在那幻想发迷糊了,但树母的神情告诉我,她的思绪异常清醒。因为她说到了一个我在村里见过一面,装扮时髦的女人,多年后,我对那个漂亮的女子记忆犹新。

然而当我想要追问时,奶奶见天色一晚,怕树母身上带着什么不详之气吓到我,便匆匆给树母引燃火让她走了。

第二章

第二天,我盼着树母能早点来借火,我对那个女人很是好奇,我怎么都无法将她们联系在一起。终于,她比往常稍晚点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她接着跟我讲:进城的第四年,催婚的树母在村里介绍了个姑娘。然而小有所成的树,或许在城里接受到了新观念的洗礼,或许有点心高气傲,他并不接受这种包办,并固执地说自己要带一个城里的女人,回来让村里人瞧瞧。

我在心里想,那树先生是不是原本能闯出一番事业,离开那破败的农村,并将弟兄们从贫穷的苦海中挣逃出来?但最后却因为那个女人?

树母说: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树到底还是没能闯过情关。连连给媒人道歉后,树就真的带回来一个女人。

她生得好看,高子挺高。我和树的儿子一起长大,人都说树儿跟他妈长的像,于是我能从他的面容中,勾勒出树妻的样子:一双大眼睛,高高的鼻梁,水灵的肌肤,她若站在村妇中,确实鹤立鸡群。

树娶了这个妻之后,非常地喜欢,村里所有的女人都被她比下去了,但树母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她觉得,那样打扮的女人,不合适做村里的媳妇。

我便问树母:树不是在城里发展,为什么还要留在农村?

后来我才明白,我是以孩子那单纯的眼光,去审视当年的习俗。

村里有个规矩,新媳妇过门后,要在男方家待一段时间。树妻在村里算是首例,这着实考验到了树和他的女人。没想到,树妻就老实地待在村里,换上干农活的衣服,与树一起出现在地头田间。

树的老板着急要人,没几天他就与女人道了别。树妻独在村里的日子,很是招人喜欢:手上磨起了茧,胳膊也晒黑了,但总想着法做点带花样的饭菜,伺候老人家。树母说,儿媳干农活做家务的那段时间,留下了她对她几近完美的印象。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将树母对儿媳的美好念想,击得粉碎。

第三章

关于那段不堪的往事,树母对我闭口不谈。我只是从大人的闲言碎语中,将树妻与本村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的瓜葛,联想到一起。我的猜想,出自村里妇人的一句话:村里有个煤老板回来买轿车、盖楼房、开商店,还跟外地的一个女人厮混到一起……

△煤老板所盖的院落围墙

当然,我对那个煤老板是有印象的,且并不好。

我的邻居跟树是本家,家有个年近30的儿子小武,一直讨不到老婆。最后在亲戚的撮合下,娶了亲戚的亲戚的女儿小媛,颇有姿色。

小武结婚后整个变了个人,买了辆车在镇上搞货运,有时候会跑到县上,晚上赶不回家。那小媛整天一副公主样,养尊处优,在家看电视啥也不干。

某天晚上村里有白事,按习俗小武家要值夜,小武去镇上拉物资了。小媛嫌冷,我们孩子家的熬不了夜,我们便早早同路回家睡觉。

半夜,我被窗外的声音惊醒。

原来是那煤老板喝得大醉后,疯狂地敲打着小媛家的门,门没开,他最终砸破了小媛的窗户,从没有防护栏的木窗跳进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看河边围了好多人,上前一看是那个煤老板,浑身是血。后来得知:昨夜被小武捉奸,一通暴打后扔到了河里,任由他冻死。

然而他并没死,只是受了通暴打后,仍旧不知悔改。他除了开着黑得发亮的轿车,在乡村公路上撞死村民后,仍然没事人地处理后事;还在树去了城里之后,偷偷地勾搭上了树妻。

不同的事,树妻是半推半就,最终一步步陷入令人不齿的境地。我想,村里人对她的白眼或许有几分嫉妒,但事情真实发生,算不上诋毁。

第四章

煤老板的风流史不过是一段插曲,表面上看,他的出现对树妻来说只是偶然,但树妻的原形毕露,自是必然。于是,我觉得树母最初对儿媳的看法是正确的。

树先生在留下妻子后的第三个月,急急忙忙地回来了一趟,恰好,那也是令树母万般耻辱的事刚传到树的耳朵。

随后,他们家吵了一次响彻村头的架,其中夹杂着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被砸烂的巨响。

那场矛盾中,没有胜利者。第二天,树和妻趁着蒙蒙亮,便离开了村庄。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了逃离是非,还是到城里开启全新的生活。

直到第二年夏天,树再次回村时,怀里多了个婴孩,身边的女人却不见了。那个孩子,便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树儿。

树母很开心,放下手头的活带着孙子四处逛。她好像并不怎么关心儿媳的去向,就像她真就做错了事,无法得到原谅。

树母跟我回忆道:小树在村里待惯后,树便走了。临行前还特意跟树哥交代,要帮忙照顾好侄儿,到了年关,他会和老婆一起回来,两人一并向母亲与大哥致谢对小树的恩情。

谁知树先生这一走,便是好几年。好在他终究会回来,只是再回来后所发生的事,让回来变得更加沉重。

树将孩子交给哥哥后,尚未成家的树哥对这侄儿特别上心。有时候出门采药或赶集,还将小树装进背篓,逢人便让小树打招呼,这让树哥在村里的口碑更好了。

第五章

对于树哥,我在懂事后颇有印象。

他去近处的山坡采药时,会把小树放在小孩堆里玩。他来的时候,会给我们带一点小吃食,离开前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齐整但发黄的牙,让我们别淘气;回来接时,还会带点刚采摘的果子分予孩子,并向看管我们的奶奶说:真给你添麻烦了。

虽住在同村,但我并没有去过他家,只是跟孩子们玩时,会经过他家门口。

那房舍破旧,门口堆着很多柴禾、草芥与家禽的粪便,一下雨,更脏乱不堪。再加上他的屋后有几座孤坟,更令人心生凉意,好像天黑时,会有不可名状的黑影,紧随身后。

△破败的老宅与屋后的小路

当然,在外挣了钱的树,还给自己盖了几间敞亮的瓦房。临走前曾让大哥搬过去住,但树哥说非要住的话,等讨到媳妇后再搬进去。

那时的赤脚医生大都毁誉参半,树哥也不例外:村里有些人还没找他问医,就坚定地说他用土做药方,分明一个江湖骗子,还拿别处把人治死的庸医说事;那些在他那里拿到药方看好病的,则对他特别信任,还给他送锦旗。

我们镇上有个商人患上了一种怪病,后半夜腰疼的睡不着,腹部还肿出一大块。商人的女人经人介绍后,到村里找树哥求药。

树哥很麻利地开好药,那女人便抱着希望回了家外贴内服,后来还真就药到病除了。经此一事,相信树哥医术的人变得多了点。我不确定母亲是否有从众心里,但此后没多久,她便带着我进行了一次问诊。

树哥那里并算不上诊所,不过是将客堂隔出一个空间设做接待室:进门处一张条案,背后一个高大的柜子,上面好多小抽屉,抽屉拉环旁贴着药名。

墙壁上挂了好几幅锦旗,我在其中看到了落款为那个商人名字的旗子,上书「妙手回春救吾性命,树大大夫着实高明」;堂屋右侧挂了个帘子,我猜想那是他放些家当的地方;透过帘子,能看到一间小卧房,墙壁上糊满的报纸早已发黄,还有一张挂画——同样的画面,我曾在一个退伍的亲戚家见过。

虽然他的房屋并不讲究甚至有点寒酸,但那一刻,他的形象立马在我的脑海中高大了很多。母亲抱着我坐在条案前,树哥则静静地给我把脉。之后,他起身抽出几个抽屉放在案上,用小药铲各铲一点称重,而后均匀地倒在事前裁切好的纸上,用线细心包缠。回家服完草药后,我很快便恢复如初。

那时七八岁的年纪,差不多也懂点事。我跟小树说:你伯可真厉害,可惜没有女人,他什么时候给你找个大娘,你就改口把他们叫爸妈,跟他们过吧!

第六章

树母当然为树哥的婚事操心,树先生风光的时候,也有媒人给树哥介绍姑娘,但那些风言风语过后,再没有人做媒了。再加上那个年代那落后的农村,树哥过了三十岁这个坎,找媳妇也确实难。

那段时间树哥总早出晚归,于是便有了树母一到傍晚便到处借火的情形;再后来就有个老妪,隔三差五地出现在我家。我那么小就那么好奇,想听他们在讲些什么新鲜事。

这位镇上的老妪,是树哥医好的商人介绍来的,她总在不经意间观察树哥,还打听人怎么样。在得到奶奶肯定的回答后,她说自己有个女儿,生得白净……可惜的是她小时候可怜,被一场大火吓傻了!不会说话,孩子是养大了,智力也有点问题,但还是盼着她能有个归宿……

△老妪所在的镇上

奶奶自然知道这老妪什么来意,但又不好牵线,毕竟这事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若是给树哥找个负累,自己怎么也无法心安。后来,老妪直接找到树母。

树母在后来忆起这事时,说自己怎么也拿不定主意:擅自做主娶个傻儿媳对树哥不好,却又担心长子打一辈子光棍。于是,她让老妪带女儿来村里,借着看病的由头,让他俩见上一面。

很快,老妪带着女儿到了树哥的诊所。她说:这是我的女儿,叫小红,小时候受了惊,就再也不会说话了……说到这,老妪不再言语。

树哥看那小红,体态略丰圆脸白净,眼睛没神四处张望,但并没有到了陌生地就躲的样子。树哥是头一次见这样的病人,一下乱了方寸,同时又流露出一种悲悯的神情。树母知道长子善良细心,见那场景便接话说:你不妨试一试,要是没法子把她医好,她就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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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阅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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