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的评价中,朱棣往往被赋予更多的正面形象。从对外政策来看,他五次亲征漠北,成功打击了瓦剌与鞑靼等部族,巩固了北部边疆的安全。同时,他在西北地区设立了“关西七卫”,扩展了明朝的影响力,并增设贵州布政司,将西南地区进一步纳入中央管辖范围。此外,他还试图对安南进行直接统治,设置了交趾布政司。

在内政方面,朱棣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促进经济发展和民生恢复。通过休养生息政策,国家财政收入显著增加。同时,为了强化中央集权,他削减藩王权力,防止地方割据势力威胁皇权稳定。
文化领域内,朱棣下令编纂《永乐大典》,这一浩瀚工程不仅保存了大量的文献资料,也体现了当时文化整理的高度成就。尽管部分动机可能包含为自身政治目的服务的因素,但其历史价值不可否认。
《明史》给予朱棣高度评价:
“文皇少年习武,占据幽燕战略要地,趁着建文帝软弱之际迅速崛起,最终统一全国。即位后提倡节俭治国理念,对于自然灾害能做到及时赈济,没有信息阻塞情况发生。
善于识别人才并合理任用,内外治理清晰透明,军事才能堪比开国皇帝太祖。多次率领大军出征,彻底平定了北方游牧民族侵扰问题。到了晚年,其声望远播海外,周边近三十个国家前来朝贡,领土面积超越汉唐盛世,堪称功绩卓著。”

然而,如果我们深入探究明代历史,则会发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虽然明朝灭亡直接原因可以追溯到万历时期,但实际上所有深远隐患都起源于这位号称“启天弘道高明肇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的永乐大帝朱棣。他的某些决策虽短期内带来了辉煌成果,却也为后续王朝埋下了诸多不稳定因素。
明朝自朱棣开始,逐渐重用宦官。建文帝时期,正是因为宦官向朱棣透露了金陵防务空虚的情报,才让朱棣改变了在河北、山西等地徘徊的战略,直接进攻京师,最终登上皇位。
登基后,朱棣大力倚重太监,派遣郑和下西洋(这并非坏事),李兴出使暹罗,马靖镇守甘肃,马骐驻守交趾。
特别是永乐十八年,明成祖设立了专门由太监掌管的东厂——从此,宦官获得了出使、专征、监军、坐镇、刺探等重大权力。

原本明太祖规定“内臣不许读书识字”,但朱棣却打破这一制度,允许太监学习文化知识。到了明宣宗时,更在宫中设立内书堂,聘请大学士教授小太监书写与文化。这些太监时间充裕,无家庭羁绊,通晓古今,擅长文墨,如虎添翼,在关键时刻更能运用智谋欺诈,欺瞒皇帝,祸乱朝政。因此,明朝的宦官之祸愈演愈烈,如王振、刘瑾、魏忠贤等人相继专权,积重难返,直至明朝灭亡。
永乐帝朱棣在位期间,确实对明朝的政治和军事布局进行了较大调整。对外政策上,他主要将注意力集中在北方蒙古的防御上,这与朱元璋时期的边疆策略有所差异。
原本朱元璋设立的边疆藩王体系,如谷王驻守宣府、宁王驻大宁等地,构成了明朝北部边疆的重要防线。
然而,朱棣继位后,出于对兄弟们可能效仿其靖难之举的担忧,将这些藩王内迁至内地。这一举措虽然巩固了内部统治,但也导致东北等地区失去了强有力的边防力量,使得边疆防御出现空虚。

至于辽东地区的管理,朱棣设立了奴儿干都司,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加强对东北地区的控制。然而,由于管理和政策执行中的问题,未能有效整合当地民族关系,反而激化了一些矛盾,为后来满洲势力的崛起埋下了隐患。
关于历史记录方面,朱棣确实非常重视对自己形象的塑造和历史叙述的掌控。在他即位后不久,就下令重新编纂《太祖实录》,并委派解缙等人为总裁官负责此事。在修史过程中,朱棣对参与人员采取了严格的管控措施,对于那些能够按照他的意图进行编写的官员给予升迁奖励,而对于坚持客观记录、不愿配合篡改史实者则施以严惩。这种做法确保了官方历史记载符合其政治需求,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史料的真实性。
后来,解缙因储君之事触怒了朱棣,而本就多疑的朱棣第三次下令重修《太祖实录》,并委派心腹姚广孝负责监修工作。这次修史更为“严谨”,耗时五年之久,删除了所有对朱棣不利的史料,同时添加了许多朱棣认为必要的“事实”。

永乐十六年,新修成的《太祖实录》呈献给朱棣,他仔细翻阅后大加赞赏,并对跪在殿下的几位文人说道:“总算稍稍符合朕的心意。”
此次修史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为朱棣篡位的合法性提供理论支持。书中明确记载朱棣为马皇后亲生子(实际上他是碽妃所生),还虚构了马皇后梦见朱棣解救她的故事。此外,史官们还编造了朱元璋临终前反复询问“燕王来未?”的情节——这简直荒诞至极。如果朱元璋真在临终前提到燕王,那也一定是提醒皇太孙和大臣们要提防这位四皇子,绝不可能是想将皇位传给他,更不会说出“国有长君,吾欲立燕王”这样的话。
更何况,建文帝即位时已成年,并非需要扶持的幼君。
由此可见,文字的力量不可小觑,尤其当它被记录在史书中时,甚至能够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人们在评价一位皇帝时,往往依赖史书中的记载,却忽略了史臣未必总是秉笔直书,“国亡而史不亡”的理想也并非总能实现。

实际上,事情的真相常常与人们的认知截然不同。例如,明朝的明武宗正德皇帝(明武宗朱厚照),在后人眼中往往被贴上荒淫无度、昏庸至极的标签。然而,这种负面形象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源于他去世后无子嗣继承皇位,最终由远在湖北的堂弟朱厚熜(即嘉靖帝)继位。作为旁支入继的皇帝,朱厚熜因自身的自卑感以及与大臣之间围绕“大礼议”的激烈争论(大臣们坚持他应以正德皇帝的父亲明孝宗为皇父,而非认自己的生父兴献王为皇父),对正德皇帝怀有深深的不满。
因此,在修撰《武宗实录》时,嘉靖帝有意揭露正德皇帝的种种短处,书中充满了对其荒唐行为和残暴举止的描述,完全摒弃了“为尊者讳”的传统。
于是,正德皇帝这位其实并非特别恶劣的君主,被塑造成明朝“坏皇帝”的典型代表。从这一历史事件中可以看出,历史书写中的美化与粉饰是多么重要!

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春,鞑靼部首领阿鲁台率军进犯明朝边境重镇大同与开平。同年四月,明成祖朱棣举行隆重的阅兵仪式,亲自率领众将踏上第五次北征之旅。然而,天不假年,八月间,朱棣病逝于榆木川,享年六十五岁。临终前留下遗诏,传位给皇太子朱高炽。
明仁宗朱高炽自幼以聪慧仁德闻名。在“靖难之役”中,他留守北平,曾凭借一万兵力成功抵御李景隆率领的五十万大军,保住了朱棣的大本营,立下汗马功劳。然而,朱高炽的两个弟弟朱高煦和朱高燧同样非同寻常:朱高煦因军功卓著而深得朱棣宠爱,朱高燧则因机敏狡黠受到青睐。建文帝在位时,曾听从方孝孺建议,秘密赐予朱高炽诏书,企图利用反间计离间燕王父子。
但朱高炽凭借忠诚与孝顺,迅速派人将诏书及使者送至朱棣处,避免了一场可能的父子相残悲剧。

朱棣登基后,朱高炽被立为皇太子,而朱高煦与朱高燧却始终心怀不满,联合党羽不断寻找机会诋毁太子。永乐十六年,宦官黄俨诬告皇太子擅自赦免罪犯,试图博取天下美誉,有谋反之嫌。这一事件导致众多东宫官员被牵连致死。
关键时刻,朱棣派侍郎胡滢暗中调查真相。胡滢秉持公正,向朱棣详细陈述了皇太子“诚敬孝谨”的七件大事,才化解了朱棣对太子的猜忌。后来,黄俨等人密谋弑杀朱棣,拥立朱高燧为帝,事情败露后被处决。即便如此,皇太子朱高炽仍力排众议,证明三弟朱高燧对此事毫不知情,从而挽救了这位长期陷害自己的弟弟性命。
明仁宗朱高炽登基后,任用贤能之士,对二弟朱高煦也十分友爱。他减轻刑罚和赋役,核查冤假错案。尽管在位仅一年,但其施政善举难以尽数,堪称明朝历史上难得的仁德之君。然而天命无常,明仁宗于四十八岁时不幸病逝。

随后,明仁宗的长子皇太子朱瞻基继位,是为明宣宗。年轻的侄子登基,却让一直觊觎皇位的汉王朱高煦野心渐起。他企图效仿当年其父朱棣篡夺建文帝皇位的“靖难”之举,再次掀起叛乱。《广韵》中说,“煦”有温暖之意,象征如春日般和煦、如霖雨般滋润。然而朱高煦的名字与其性格大相径庭,自幼便性情凶悍、举止轻佻。
在靖难之役中,朱高煦凭借出色的骑射技艺,在白沟河、东昌等战役中屡立战功。特别是在江上之战中,当朱棣打算撤兵时,朱高煦率领生力军及时赶到,使得朱棣大喜过望。
当时朱棣甚至以生病为由,委婉表达出欲立朱高煦为储君的想法,并提到世子朱高炽多病。听到此话,朱高煦欣喜若狂,奋勇作战,最终大败明军,为燕兵攻克南京奠定了关键基础。
虽然常说“君无戏言”,但朱棣的某些话其实是一种高级且严肃版的“逗你玩”。比如他说“吾病矣”,结果又活了二十二年;说“世子多疾”,可世子朱高炽同样活了二十三年。毕竟多病不等于马上就会死,只要还活着,按照嫡长子继承原则,朱高炽就理所当然是皇太子。

朱棣称帝后,封次子朱高煦为汉王,封地在云南;三子朱高燧为赵王,封地在彰德。然而,朱高煦对此颇为不满,不愿意前往封地,还抱怨道:“我何罪,斥我万里。”朱棣听后自然不悦。好在皇太子朱高炽为人仁厚,从中劝解,才让这位二弟暂时得以留在京师。
被封王后,朱高煦极力争取到一支名为“天策卫”的御林军作为护卫军,并趁着朱棣高兴时,又增加了两支卫军作为护卫力量。因此,他常常得意地对人炫耀:“唐太宗曾为天策上将,我能得到这支军队难道是偶然的吗?”
有一次,朱棣命皇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以及皇太孙朱瞻基一起前往拜谒朱元璋的孝陵。

朱高炽自幼体弱多病,还是个患有足疾的大胖子。拜陵需要步行,他只能依靠两个太监左右搀扶,一瘸一拐地慢慢挪步,即便如此,还时不时会踉跄一下,显得十分狼狈。
而身强体壮的朱高煦则在背后冷嘲热讽道:“前人蹉跌,后人知警。”
没想到站在他身后的皇太孙朱瞻基立刻接话说:“更有后人知警也。”
朱高煦听到这句话后,“回顾失色”,意识到这个侄子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善茬”。
朱高煦,汉王,身高七尺有余,身手敏捷,擅长骑射。他身上有几片如同龙鳞的皮肤,实际上这是牛皮癣,但朱高煦却因此自认为是“真龙天子”,常以雄武自傲。

洪武十三年,朝廷将朱高煦的封国改至青州,但他并不愿意前往。他在封地私自招募了三千名卫士,这些士兵并未登记在兵部名册上,还经常被纵容出去劫掠百姓。
兵马指挥徐野驴逮捕并审问了朱高煦的手下,这激怒了朱高煦。他冲入官府,用手中铁瓜将徐野驴活活砸死。当时正在外征战的朱棣得知此事后非常愤怒,将朱高煦囚禁在西华门内,打算废黜他为庶人。
然而,皇太子朱高炽出面力劝,最终只是削去了朱高煦的两支护卫部队,并将其改封到山东乐安州。这次,朱高煦不得不前往乐安,但到了之后,他对朝廷更加怨恨,密谋反叛之心愈发急切。
皇太子朱高炽多次亲自写信告诫朱高煦要遵纪守法,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后来,朱高炽继位成为明仁宗,朱高煦的儿子朱瞻圻与父亲频繁互派信使,通报京城的情况,有时一昼夜就有六七趟谍报往来,伺机而动。尽管明仁宗知道这一切,却依然对朱高煦优待有加,不仅加倍增加岁禄,还赏赐无数。

然而,朱高煦因一时愤怒,在封国的王宫中杀掉了朱瞻圻的生母。朱瞻圻心生怨恨,于是上书揭发父亲的罪行。朱高煦得知后也勃然大怒,反咬一口,指责儿子经常为自己刺探朝廷机密。明仁宗叹息道:“你们父子何至于如此残忍!”最终,他惩罚朱瞻圻去凤阳守皇陵。
明仁宗去世时,皇太子朱瞻基正在南京,回京奔丧途中,朱高煦曾计划半路伏兵谋杀这位新帝,但由于事发匆忙未能得逞。
明宣宗即位后不久,汉王朱高煦表面上还装模作样地向朝廷“陈奏利国安民四事”。宣宗性格温和,颇有乃父之风,对侍臣说道:“永乐年间,皇祖常告诫皇考与朕,说这位叔叔心怀异志,需多加提防。但皇考对他始终以德相待。如今他若真心悔改,愿意为国效力,我们又怎能不顺从呢?”于是,宣宗下诏让相关部门认真执行朱高煦所提出的建议,并亲自写信表示感谢。

然而,到了1426年(宣德元年)正月,朱高煦便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借进贡元宵花灯之名,派人刺探朝廷武备情况,“反谋未尝一日忘”。他还不断向宣宗索要骆驼、马匹和袍服,均得到了满足。见这位年轻的侄子皇帝如此好说话,朱高煦更加肆无忌惮。
朱高煦暗中联络驻守济南的山东都指挥靳荣,约定起兵时献城响应;又擅自封授指挥王斌、朱煊等人为太师、都督等高官;命世子朱瞻垣留守,四个儿子各率一军,自己亲率中军,准备进攻北京。
在正式起兵之前,朱高煦派心腹枚青前往京城,试图策动英国公张辅作为内应。然而,张辅是成祖“靖难之役”的首功之臣张玉之子,忠心耿耿。得知此事后,他立刻连夜将枚青逮捕并送入宫中。即便如此,明宣宗仍不愿轻易撕破脸皮,派遣宦官侯太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乐安,试图最后一次劝说这位皇叔回头是岸。

侯太抵达乐安后,朱高煦摆出阵势迎接,南向而坐,拒不接受皇帝诏书,还命令钦差侯太跪于阶下,大声说道:
“我何曾辜负朝廷!靖难之役时,若非我拼死效力,燕王能否登基都未可知。然而太宗(朱棣)听信谗言,削减我的护卫兵力,将我迁徙至乐安;仁宗(朱高炽)不过用些金帛来收买我。如今又说什么祖宗成法,我岂能就此忍气吞声!……速速上报,将那些奸臣绑了送来,再慢慢商议我所求之事。”
其言辞与当年朱棣反抗建文帝时如出一辙。
太监侯太胆小怕事,唯恐朱高煦加害于己,只能伏地连连应诺。
回到京城后,明宣宗询问汉王说了些什么,侯太回答:“汉王并未多言。”但随行的锦衣卫护卫却将所见如实上报,明宣宗闻后大怒,对侯太说道:“事情结束后必当治你的罪!”

为了给自己的叛乱寻找借口,朱高煦派人上疏朝廷百官,指责明宣宗违背洪武、永乐时期的旧制,在文臣诰敕封赠以及南巡等事务上妄自改动,“斥责朝廷之过失”。同时,他还攻击夏原吉等几位大臣专权为奸,“要求将其处决”,并私下致信诸位公侯重臣,以骄狂之词和巧言诋毁污蔑明宣宗违背祖制等事。至此,明宣宗才感叹道:“高煦果然谋反!”
明宣宗召集朝臣商议应对之策。最初打算派遣阳武侯薛禄领兵出征,但大学士杨荣以建文帝时李景隆的失败为鉴,建议皇帝亲征。大臣夏原吉也附和道:“我见朱高煦任命将领时神色大变,退下后还对我等痛哭流涕,可知他并无实际能力。而且用兵贵在神速,应当一鼓作气平定叛乱,这就是所谓的‘先声夺人’。”
英国公张辅主动请缨,希望能率领两万兵马前往平定朱高煦。然而,明宣宗却回应道:“爱卿确实有能力击败叛贼,但朕刚刚即位,难免有心怀二意之人,因此亲征之事已经决定了。”

尽管年纪轻轻,明宣宗却展现出少年老成、英明果断的一面。1426年(宣德元年)秋季八月,在经过周密准备并祭拜天地、宗庙、社稷以及山川百神之后,他亲自率领五军将士出征。
行至杨村时,明宣宗在马上向左右群臣询问:“诸位爱卿认为朱高煦会如何行动?”
有人回答:“乐安城小,叛军可能会先攻占济南作为大本营。”也有人说,朱高煦此前一直滞留南京,此次造反很可能会率兵南下。
听完众人的意见后,明宣宗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并非如此。济南虽然距离较近,但并不容易攻克;更何况,当他们得知朕的大军即将到达时,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攻打。
朱高煦的护卫军大多家住乐安,他不会轻易抛弃家乡前往南京征战。表面上看,朱高煦狡诈多端,但实际上内心怯懦,在关键时刻犹豫不决,难以做出果断决策。他之所以敢造反,是因为轻视朕年轻新立,以为民心尚未归附。同时,他还以为朕不会亲自出征。如今得知朕亲自领军而来,他早已胆战心惊,又怎敢与朕交战?我们一到乐安,就能将他擒获。”
如此师出有名,再加上皇帝亲征的威严,明宣宗在途中派遣使者向朱高煦传达诏书,晓以大义和利害关系。

诏书言辞铿锵有力,气势恢宏,军队士气高涨,旌旗飘扬、战鼓雷动,声势浩大地绵延千里。
试想,如果当初建文帝具备这样的远见卓识与战略眼光,能够御驾亲征,恐怕还没走到半路,北平城内就会有人将燕王朱棣擒拿献上。
大军一路浩浩荡荡,直抵乐安城北,并将乐安城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城内守军惊慌失措,只能“乘城举炮”,试图制造声势来震慑城外的明军,同时也为自己壮胆。然而,明军迅速发起反击,“发神枪铳箭”,其声响震如雷鸣。城中之人无不吓得两腿发抖,叛军个个心惊胆战。
众将领请求立即攻城,但明宣宗并未应允。明宣宗朱瞻基先是对朱高煦进行劝谕,却未得到回应。随后,他又再次派遣使者,郑重警告道:“前已敕谕于你,朕不再多言,望你仔细权衡。”
为了给对方最后的机会,他还特意用箭将招降敕书射入城内,明确告知逆顺福祸之理。此举使得城中许多人萌生了擒拿朱高煦献上的念头。

一直以来嚣张跋扈的朱高煦,在真正面对侄子皇帝亲率的大军时,却显得手足无措。他在内殿徘徊良久,最终不得不秘密派人向明宣宗哀求宽限一天时间,“今夕与妻子告别,明日清晨便出城归罪。”明宣宗答应了他的请求。
在那个夜晚,朱高煦将多年私自打造的兵器,以及与众人密谋造反的文书、信札统统付之一炬,销毁一切可能成为罪证的东西。一时间,城中火光冲天,彻夜不息。
次日,朱高煦决定出城投降。他的部将王斌却满怀热血地劝阻道:“宁可拼死一战!若是束手就擒,那是奇耻大辱啊!”
但朱高煦以城池太小难以固守为由,没有采纳王斌的建议,而是通过地道悄悄溜出城去。他身穿白衣,跪倒在侄子明宣宗面前,连连叩首,哀声说道:“臣罪该万死,生死全凭陛下发落!”

明宣宗心怀仁德,并未依照刑法对朱高煦“明正典刑”,而是将其全家迁往京师,在西安门内特意为他们建造了新的宫室。虽然这实际上是一种软禁,但朱高煦一家的生活待遇并未有任何改变,“饮食衣服之奉,悉仍旧无改”。班师回朝后,明宣宗仅诛杀了包括逆党王斌在内的六百余人,而对于那些被迫参与叛乱的人则一律不予追究。
原本,明宣宗打算乘胜追击,率军直奔彰德,把另一位叔叔赵王朱高燧也一同擒拿归案。然而,大臣杨士奇极力劝阻,认为赵王谋反并无确凿证据,而且毕竟是皇室至亲,贸然进攻缺乏正当理由。明宣宗虚心纳谏,最终放弃了这个计划。
明宣宗朱瞻基回到京城后,他派人送去亲笔书信,晓谕赵王。朱高燧接到信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禁欢喜地说:“吾生矣!”随即上表谢恩,并主动献出了自己所有的护卫军队。

明宣宗接受了朱高燧归还的护卫,但仍保留了他的仪卫司(即仪仗队),使得赵王朱高燧得以平安度过余生。
朱高煦虽为阶下囚,却依旧过着奢华的生活,住在大宫殿里,吃着山珍海味,他的妻妾和子女也一同生活在这个大家庭中。按常理来说,他如果能表现出一些谦卑,哀求苟活,或许能够善终。
有一天,明宣宗处理完朝政后心情颇佳,决定亲自前往逍遥城(宫殿名)探望这位被囚禁的皇叔——朱高煦。然而,不知为何,朱高煦又犯了倔强的毛病,不仅没有起身迎接,反而傲慢地横坐在地上,冷眼旁观明宣宗的到来。明宣宗原本打算以亲情为纽带,围着他转了几圈,试图用温和的话语安慰他,甚至想与他叙叙旧情。然而,就在宣宗刚开口时,朱高煦突然伸出一脚,将明宣宗绊倒在地。
这一举动让明宣宗勃然大怒,当即命令力士从殿外抬来一口巨大的铜缸(类似于故宫中常见的那种)。他们将朱高煦扣在铜缸之中。尽管铜缸重达三百斤,但朱高煦身强力壮,竟然用脖子顶起铜缸,摇摇晃晃地朝着明宣宗逼近。

明宣宗怒不可遏,下令让人在铜缸上堆满木炭,点燃烈火。不久之后,炭火熊熊燃烧,铜缸逐渐熔化,最终将朱高煦烧成了灰烬。即便如此,明宣宗的怒火仍未平息,随后下令处死了朱高煦的所有儿子,以此终结了这位叛逆皇叔的家族命运。
纵观朱高煦的所作所为,与他的父亲朱棣相比,实在有天壤之别。他既缺乏深远的战略眼光,也没有得力的谋臣辅佐,更没有坚固的城池和广阔的地盘作为依托。仓促起兵造反时,只能困守孤城,一旦明宣宗亲自率军征讨,便立刻束手就擒。
失败之后,本应认命服输,但他却做出伸脚绊倒皇帝这样的愚蠢举动,这足以说明朱高煦不过是一个莽撞的武夫,根本没有全局观念和深思熟虑的能力。

历史常常会以惊人的相似性重复上演,有时是喜剧,有时是悲剧,有时则是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遗憾的是,朱高煦抽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支签。尽管生在虎父之家,他却沦为一个不成器的犬子,实在是辜负了家族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