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面·樱花初开站枝头
昨天翻车了,今天便想找回来。文旅部门告知,今天上午还有游园活动,希望广大市民积极参与。好在老陈夫妇前天从重庆回来,这就约了老陈今天早上再去樱花游园会。和老陈说了,我们去团城山公园也不完全是为了找场子,还有其他的目的。从前给大家说过,团城山公园有一畦牡丹园,很小的一块地,又在不起眼的地方,除了在那座牡丹亭中玩乐器的几位老同志,很少有人会知道这里居然有牡丹花。或者即使知道,也会忘记。
在我们这里,牡丹的花期与樱花的花期有些重复。看樱花,走的是泉塘路,在天主教堂那一块,沿路是樱花树,还有一片不小的樱花林。所以,游园的人不从团城山公园经过。等到樱花谢了,再去到牡丹园,看到的只有蓬勃的芍药了。尽管芍药也好看,但感觉总有些不同,这好比看格格与看村姑的区别,虽然都有可能是沉鱼落雁的美女,甚至模样儿生得也差不多,然而,一旦你比较有女人缘,和她们分别产生了约会,见面的时候,心情也是大有不同的。



疫情之后的几年我和老陈也是断断续续地拍了一些牡丹的片子,有两年,甚至连芍药都没拍上,或者拍上,牡丹和芍药都已经残了,好是可惜。要说花儿残了也就残了吧,但不同的人想法还是有些不同。白居易待岗的时候,翰林院下的牡丹残了,诗人好是可惜,晚上点了灯笼去看牡丹,写诗说:惆怅阶前红牡丹,晚来唯有两枝残。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那年白居易已经35岁,不是多愁善感的年龄了。
这么一想起来,感觉自己比白居易还憋屈,我35岁的时候,只是在中国画上见过牡丹,打了灯笼都找不着。在团城山公园和老陈谈起来,他说,有个学生在菏泽,老是说邀请老师们去看牡丹。老陈问,菏泽的牡丹多不多?我说,多!他又问,有几多?我说,有很多!老陈换了个方式,用手划了个圈子,圈进了整座公园说,坚持不懈地问,有这么多吗?我说,菏泽有个曹州牡丹园,比这座公园大了三倍不止,全部种的牡丹。而且,菏泽并不只有一座牡丹园。老陈又问,菏泽好不好。我说,和黄石差不多吧。回来一查资料,发现不对,现在的菏泽已经成为了三线城市,而黄石依然是四线,可见不如菏泽。
远远看到牡丹亭下的牡丹园,绿油油的一片,没开花。走到篱笆前仔细看去,牡丹已经生出苞苞来,过个三五天,就可以看到花了。而这时的芍药才刚刚抽出枝条来,生得一点儿短。都说牡丹是小姐,芍药是丫鬟,待到牡丹残了,芍药才开出花来,这个迟到的小丫鬟是如何伺候小姐的呢。



我有一位朋友,从前也摄影,但不爱拍花。说,看到花不知道拍什么才好。然后问我,你拍花,拍什么呢?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世间一切的拍摄对象都可以放进这个问题的筐子之中,比如,你拍山川与河流,草原荒漠,田野村庄;你拍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煤矿工人,光膀子农民;你拍花草鱼虫,拍那些飞翔的鸟儿,你到底在拍什么呢?或者说,你写文章也可以这么来看。
我喜欢穆旦的《赞美》:走不尽的山峦的起伏,河流和草原,数不尽的密密的村庄,鸡鸣和狗吠,接连在原是荒凉的亚洲的土地上,在野草茫茫中呼啸着干燥的风,在低压的暗云下唱着单调的东流的水,在忧郁的森林里无数埋藏的年代。它们静静的和我拥抱。
穆旦在写什么呢:在群山的包围里,在蔚蓝的天空下,在春天和秋天经过他家园的时候,在幽深的谷里隐着最含蓄的悲哀……一样的是这悠久的年代的风,一样的是从这倾圮的屋檐下散开的无尽的呻吟和寒冷,它歌唱在一片枯槁的树顶上,它吹过了荒芜的沼泽,芦苇和虫鸣,一样的是这飞过的乌鸦的声音。
我喜欢这首诗,喜欢这种低沉深重而又悠长的歌吟,喜欢诗歌里的苍凉的意象及其悲怆的氛围,甚至喜欢诗歌的音调与节奏。



就像我喜欢那些各种各样的花儿,不是花儿,而是它们带给我的心情。当然,这些开放着的花儿与穆旦的《赞美》不同,是灿烂的,俏皮的,花花闹闹的,有如小女孩在你面前耍娇,于是你便看到了阳光。
不是每时每刻你都可能沐浴在阳光之中,尤其是被那么多的的虚伪、龌龊,阴暗与狡诈包围着的时候。看到这些盛开的花儿,顿时便有了治愈感。或者你说是在逃避现实也好罢。梦是我的第一个避难所,回忆是第二个,那些花儿也是。为什么我们都喜欢看到小孩子纯真的笑脸呢,就像我们喜欢看到花儿盛开一样。似花还似非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看花,我们在咀嚼着自己的感觉。
就像你拍崇山峻岭、涛涛长河,需要辽阔与广袤来充填自己的胸襟;就像你拍田野村庄、小桥流水,需要宁静与温暖来抚慰你的情怀,我们拍的也许是自己那颗怀有强烈的渴望和强烈的思念的内心吧。


和老陈沿着那泉塘路,沿着那条樱花大道行走。樱花没怎么大开,枝头上吊着一串串的花骨朵儿。朋友小谢打电话来说,刘老师,到奥体公园来呀,这里开满了红色的樱花呢,好大一片。
老陈见我没怎么拍照,也没怎么说话,调侃我说,今天你有些反常,像是在等什么人吧。我说,没有啊,等也不过是等那些演出队伍过来。既然她们不来,那我们就去去拍花吧。于是我们拍了樱花,拍了小叶李,拍了来来往往赏花观景的游人。那座有着双塔般的哥特式尖顶的天主教堂,掩映在密密匝匝的将开未开的樱花树丛之中,与樱花树下的红红绿绿的赏花人搭配着,也很好看呢。
我叫住老陈说,有个摄影人曾经对我说过,你的朋友好像不会拍照啊。老陈听了笑了起来,用他已经很生疏了的黄陂话,怪腔怪调地学说道:“你的朋友只会拍顺光,不会拍逆光。”
那人真是这么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