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诺坎普的嘘声

如同一潭死水的中国足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随着《足坛狂飙》的热播，追剧成为了人民生活的一部分，整天被围观、被讨论、被关注，这种阵势对中国足球来说并不多见，反腐扫赌风暴击中了人们好奇心的G点，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成为了人们共同的诉求，等突破、盼大鱼，人们望眼欲穿。

事实上这部被人称之为现实版狂飙的大剧，并非中国足球的首部反腐剧，14年前中国足坛就已经刮起过反腐风暴，正如蝴蝶效应所描述的那样，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便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那次新加坡国籍刑警扮演了蝴蝶的角色，他们的一张红色通缉令，为中国足坛带来了第一场反腐风暴。

原辽宁广原队领队王鑫，便是那场风暴中倒下的第一枚多米诺骨牌，他的被捕拉开了那场风暴的序幕，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那场中国足坛的雪崩涉及人员之广令人乍舌，从足协高层到项目主管官员，从足球俱乐部投资人到足球教练，从球员到比赛裁判，太多人卷入其中扮演了雪花的角色。

当时中国足坛有多么肮脏，从几个画面就可窥见一斑，1、以王珀为突破口，揪出多名资深人士，仅大连就有70多人被查。2、前厦门助教承认11场比赛有鬼，供认任职成都时曾赛前下球。3、辽足十冠功臣吕东被大连赌球团伙指认为庄家。4、海利丰老板提前潜逃境外，某主力称全队2/3球员涉赌。

事实上，几个画面远远无法勾勒当时中国足坛的丑态，坊间传言，当年四川全兴老板在俱乐部老总峰会公然叫板，哪个俱乐部敢说自己没做过球？此言一出，现场鸦雀无声，没有一家俱乐部的老板敢站起来表态，何等悲哀，中国足球的德行他们心知肚明。

记得知名的甲B五鼠案吗，记得那个神奇的11：2吗，20分钟9粒进球，何等荒唐、何等讽刺，20年前，原陕西国力总经理王珀在接受媒体采访之时义正言辞，足坛形势太过险恶，我对假球深恶痛绝，没多久，这个号称以打假为己任的斗士居然因卖球被捕入狱，当时有人爆料，其在一场川陕之战就获利7000万，想象一下，20年前那是怎样一个概念？

假球、黑哨为何会在中国足坛泛滥成灾？显然中国足协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那些手里有判官笔的足协大人们难辞其咎，位高权重的他们之所以愿意充当假球、黑哨的保护伞，原因十分简单，表明看他们是中国足球的管理者，本质上他们只是中国足球的淘金者，这也就是那场风暴从扫赌升级为反腐的原因。

之后的故事我们就都知道了，2012年，原足管中心主任、足协副主席谢亚龙，原足管中心主任、足协副主席南勇这两任中国足球的“掌门人”均因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半，原足协副主席杨一民、前国足领队蔚少辉、原足协裁判委员会秘书长张健强、原中国裁判陆俊等人，也相继锒铛入狱。

曾几何时，江西财经大学副校长、体育产业研究专家易剑东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作为足球运动的管理者，却直接介入了联赛的市场行为，又管又做，犹如会计和出纳是同一个人一样，很容易监守自盗”。

确实如此，在很多东西未能改变修正之前，反腐风暴并不能彻底解决中国足球的顽疾，上一场反腐风暴之后，人民群众欢欣鼓舞，仿佛真的看到了中国足球的明天，仿佛中国足球的天，真的亮了，事实并非如此，一个谢亚龙倒了下去，一个陈戌源又站了起来，当一场新的风暴开始在中国足坛席卷，我们看到的依然是无数业内人士的胆颤心惊，为什么？因为真正纯洁的雪花太少了。

拯救中国足球的不是中国足协，是中国警察。这句话出自从事多年中国足球报道的记者郝洪军,背景是2009年底，现如今，当前国足主帅李铁入狱，当足协秘书长刘奕和国管部部长陈永亮被查，当前中国足协主席陈戌源被抓，当越来越多的球员与手铐故事联系在一起，我们发现这句十四年前的话居然依然如此应景，尤其，这样的话还能重复多久，恐怕没有人能够知道答案。

上一场足坛风暴之后，央视新闻评论员白岩松曾经这样点评:这次的宣判是一个迟到的正义，我们希望它不仅结束过去，更能开启未来，让诱惑面前的中国足球人在未来不敢也不能干坏事。

事实证明，白岩松错了，他低估了中国足球人的胆量，他们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什么不敢，更加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无论是李铁还是陈戌源，他们踏上这条不归路的起始时间距离上一场风暴并不算远。

就在谢亚龙、南勇们被宣判的一年之后，时任上港集团董事长的陈戌源，开始主导上港集团收购上海东亚俱乐部，正式踏足中国足球。李铁同样如此，2012年，李铁正式宣布退役，开始了自己的教练生涯，那时候，他刚刚看着自己的前国足队友申思、祁宏、江津入狱。

距离风暴中心曾经如此之近的他们为何会倒在又一次反腐风暴，我想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权力的高度集中，另一个就是犯罪成本过低。

首先我们聊聊他们权力高度集中的问题，前国足主帅李铁被武汉卓尔集团高层举报已经不再是秘密了，为什么曾经试图借助李铁的力量，帮助自己砍一刀的武汉卓尔，最终搞到与李铁反目成仇？因为武汉卓尔忍无可忍。

要知道，武汉卓尔当时为了招揽李铁这个凤凰，他们可是煞费苦心，俱乐部不但给了李铁高额的年薪，而且赋予了他足够的权力，球队主教练、总经理，甚至于体育总监，李铁一人身兼数职，正是这种大权独揽使得李铁不断膨胀，直到他的贪婪突破了俱乐部老板阎志的底线，李铁最终逼死了自己。

如果说李铁是大权独揽，那么陈戌源就是位高权重，作为足协最大的那个神，陈戌源掌握着各个中超俱乐部的生杀大权，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多富有、多高贵，投资足球俱乐部开始就是你听命于陈戌源的开始，你根本别无选择，他手中的判官笔让所有投资人都沦为了其手中的风筝。

很明显，对于中超俱乐部的这些投资人来说，足球不过是一个道具而已，他们不过是利用这个道具演绎人生，地皮、关注度、优惠政策、广告效应、社会影响力，这些东西才是投资人所需要的，足球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生意。足球皇帝贝肯鲍尔曾说过一句话：“在绿茵场上滚动的不是足球，而是黄金。”

广州恒大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2009年，恒大尚未进军体育产业之前，年销售额不过303亿元，2010年，许老板投资足球之后，恒大年销售额暴涨至504亿，第三年，恒大年销售额再创新高，飙升至803.9亿，一个又一个冠军之后，广州恒大摇身一变成为了地产龙头。恒大的亏损丝毫不会阻碍许家印对足球的加码投入，恒大足球辉煌的背后是恒大集团的风光无限。

能够各取所需，自然一拍即合，有哪个俱乐部愿意得罪陈戌源呢？得罪陈戌源无疑就是跟自己的生意过不去，2019年底的一次工作会议上，广州恒大俱乐部被陈戌源指着鼻子公然嘲讽，你们搞那么些冠军有啥用？中国足球站起来了？广州恒大敢反驳吗？他们敢怒不敢言，次年江苏苏宁便站上了中超冠军的领奖台，是不是十分有趣？

最后我们聊聊犯罪成本的问题，这些足坛蛀虫之所以敢于肆无忌惮、以身试法很大原因在于处罚过轻，作为上一场风暴中级别最高的谢亚龙，当时面临12项指控，最终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之后还搞了一年的减刑。陈戌源未来会如何，恐怕不难想象。

足球人牢狱之灾之后是怎样一番景象呢?我们就拿曾经的金哨陆俊做一个参照吧，据说，陆俊由于表现突出被减刑1年，这人刑满释放当晚就有人摆了接风宴，更加让人惊愕的是，出现在接风宴的不但有中国足球裁判圈的实权人物，还有足协裁委会成员。想象一下，早已进入商圈的陆俊狱后生活会差?

赌球者就更轻了，甚至可以用轻描淡写来形容，2006年6月29日，刑法修正案把赌球从赌博罪中分离了出来，单独设立了一个罪，叫"开设赌场罪"。一般的开设赌场罪，量刑和之前的赌博罪一样，但是如果情节严重，则可以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这样的量刑尺度显然太过宽松，对这些蛀虫起不到震慑作用，要知道这些赌球者那可是日进斗金。

想必很多人对上一次反腐风暴的假球案不会感到陌生，上海国际同天津泰达之战，最终天津泰达通过假球顺利战胜上海国际队，成功实现保级，祁宏、江津、李明和申思4人卷入假球案，涉案金额高达800万元。当时，申思被判罚6年有期徒刑，江津、祁宏和李明被判罚5年零6个月有期徒刑。现如今这帮人都出狱了，除了比原先胖了，没多大变化。

11年前涉案金额就高达800万元，想象一下现在的行情，在上海滩的大雨中，警方从基地带走了涉嫌赌球的金敬道，坊间传言，他的身份不是普通赌球者而是带头大哥，那张朴实的脸，让我想起了天下无贼的那句台词，开好车的就一定是好人吗？不差钱的他为何肆无忌惮？贪婪加量刑尺度宽松，就这么简单。

这场由足球引发的反腐风暴会持续多久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从法律层面加大惩处力度势在必行，反腐扫赌这部大戏需要的不是全民追剧，而是实实在在的重锤，唯有如此，中国足球才能触底反弹，获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