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约2600字。
以前的文章中,我们讨论过金庸武侠世界中,武功的人格化和寓言化,详见拙作《武功的人格化和寓言化》。
金庸武侠中的武功体系里,兵刃武器其实并不重要或者并不突显,但是,也是不可或缺。
在那些形形色色诸多的武器中,有很多的武器都有自己的文化意义,被赋予了所属主人的人格化或者社会属性,超越了武器本身。
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以下五种武器。
注:1、本文以金庸小说经典版为基础,适当结合新修版。
一、 玄铁重剑玄铁重剑:人生境界。
独孤求败刻在“剑冢”中的五重人生、武学境界中,“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是分水岭,进入这重境界,才算真正踏入了武林高手行列。
而与这一重境界相配的剑,就是这把玄铁重剑。
玄铁重剑,“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
“原来那剑黑黝黝的毫无异状,却是沉重之极,三尺多长的一把剑,重量竟自不下七八十斤,比之战阵上最沉重的金刀大戟尤重数倍。”——《神雕侠侣》。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不论剑术还是人生,这个境界是一道分水岭。已经是绝大部分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境界。
正如乔峰一套“降龙十八掌”,杨过的玄铁重剑,刚猛无匹,刚到了极处,一切所谓的巧招妙招,都毫无用处。
“不工”就是简单,简单是所有复杂的概括,一切复杂都在其中。
这个时候的人生已经快到巅峰状态,所谓“不惑”。人生的历练和修养已经沉淀到了一个高度,挥洒自如,任何的花招,巧招都没有任何用处,只有实力才是根本。
独孤求败的“剑冢”是武学境界和人生境界的最高境界和总纲,是武学和人生的最高境界“天人合一”。
所以,杨过遇到玄铁重剑,也就是到达了人生的分水岭,从此,杨过开始走上了“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人生境界。
二、 倚天剑倚天剑:侠客精神、反抗精神。
倚天剑早有其名。
曹操所佩之剑即名“倚天”,传为取宋玉的《大言赋》中的名句“拔长剑兮倚长天”命名。倚天剑锋锐无比,后成为宝剑之代称。
当年诗仙李白,亦对之仰慕不已,在《临江王节士歌》中就有“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的句子。
金庸武侠中,倚天剑和屠龙刀出现在《倚天屠龙记》中。是可以“号令江湖”和“谁与争锋”的两柄神兵。
而倚天剑就是针对屠龙刀,所谓“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就是要与屠龙刀争锋,所以,这两柄神兵相生相克。
在《倚天屠龙记》的最后,张无忌将《武穆遗书》赠给了徐达,同时道出了倚天剑和屠龙刀的全部秘密。
“张无忌却不接过,说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十六个字的真义,我今日方知。所谓‘武林至尊’,不在宝刀本身,而在刀中所藏的遗书。以此兵法临敌,定能战必胜,攻必克,最终自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了。否则单凭一柄宝刀,又岂真能号令天下?……
“张无忌道:‘武林传言之中,尚有两句言道: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倚天剑眼下断为两截,但日后终能接上。剑中所藏,乃是一部厉害之极的武功秘笈。我体会这几句话的真意,兵书是驱赶鞑子之用,但若有人一旦手掌大权,竟然作威作福,以暴易暴,世间百姓受其荼毒,那么终有一位英雄手执倚天长剑,来取暴君首级。统领百万雄兵之人纵然权倾天下,也未必便能当倚天剑之一击。徐大哥,这番话请你记下了。’”——《倚天屠龙记》。
倚天剑曾经在峨眉灭绝师太、赵敏手中,但是,都不是其真正的主人。
根据张无忌的讲解,倚天剑的主人应该是一位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当统治阶级暴政之时,这位大侠终究会仗剑反抗,取暴君首级。
所以,倚天剑的精神就是侠义、反抗。

图1 倚天剑
三、 屠龙刀屠龙刀:皇图霸业,至高无上的权力。
屠龙刀是《倚天屠龙记》中,贯穿全书的重要线索。所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从《倚天屠龙记》一开始,屠龙刀就是权力的象征。后来,屠龙刀的秘密浮出水面,原来,不只是武林至尊,屠龙刀的秘密是天下至尊。
“所谓‘武林至尊’,不在宝刀本身,而在刀中所藏的遗书。以此兵法临敌,定能战必胜,攻必克,最终自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了。否则单凭一柄宝刀,又岂真能号令天下?……”——《倚天屠龙记》。
襄阳城破以后,屠龙刀辗转落入谢逊手中,可惜谢逊虽然聪明无比,但是却目盲,根本无法参透屠龙刀秘密。
后来落入周芷若手中,在落入张无忌手中,屠龙刀的秘密才公布天下。
谢逊报仇心切,周芷若一心成为武林至尊,此二人个人欲望太重,都难以驾驭屠龙刀和倚天剑。
后来,张无忌把《武穆遗书》赠与徐达,徐达抗击元兵,辅佐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才算是真正实现了屠龙刀的使命。

图2 屠龙刀
四、 打狗棒打狗棒:以柔克刚,邪不压正的中国哲学。
打狗棒主要出现在《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中。
打狗棒的妙处在于搭配“打狗棒法”。而且打狗棒自身水火不侵,刀剑难断,乃是第一等的武器。
“(洪七公)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射雕英雄传》。
“那打狗棒法名字虽然陋俗,但变化精微,招术奇妙,实是古往今来武学中的第一等功夫,若非如此,焉能作为丐帮帮主历代相传的镇帮之宝?”——《射雕英雄传》。
打狗棒持有者是丐帮弟子,是社会最底层之人,打狗棒打的是狗,也是社会欺压底层人的恶势力。
“打狗棒法” 以“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大核心技法构建攻防体系,暗合《周易》八卦变化。
“打狗棒法”的最后一招“天下无狗”更是普通人民的朴素愿望,这一刻起,打狗棒从一根普通的武器变成了中国哲学的道义载体。
五、 绣花针绣花针:畸形的人性、欲望。
用绣花针做武器的,金庸武侠中只有两个人,东方不败和后期的岳不群,曾经的两个大男人。
绣花针是古时女子的传统符号,男人用来做武器本来就诡异。
而且绣花针又小又轻,做暗器还差不多,用做武器,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东方不败手中这枚绣花针长不逾寸,几乎是风吹得起,落水不沉,竟能拨得令狐冲的长剑直荡了开去,武功之高,当真不可思议。”——《笑傲江湖》。
难怪“任我行等大骇之下,不由自主都退了几步。”
连任我行、令狐冲这等武功高手,见识广博,天不怕地不怕之人都“大骇”,可知当时的诡异。
为什么东方不败和岳不群要用绣花针做武器?
一来,《葵花宝典》中“欲练神功,引刀自宫”,本身就是追求欲望的畸形人性,东方不败羡慕任盈盈天生为女子,用绣花针做武器也合理。
二来,《葵花宝典》讲究“唯快不破”,那么长枪重剑当然不是理想的武器选择,绣花针才是理想的武器。
三来,绣花针柔韧有余,攻其一点,无论速度还是劲力都是成倍增加。
四来,从文学角度和氛围的营造来看,让人匪夷所思的绣花针显然更让人过目不忘,再难忘记。

图3 绣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