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0月13日早上,陈毅吃完早餐,靠在病床上盖着被子,眼睛盯着窗外飘落的树叶,心里乱糟糟的,完全没注意到项英已经站在他面前。
项英当时36岁,比陈毅年长3岁,正值男人事业有成的黄金时期。党中央将中央苏区的重任托付给他,时机再合适不过!他为人稳重,态度认真,同时对自己的能力也充满信心。
他是负责为最后一批撤离的部队送行的,到了第二天清晨,他匆匆吃完一顿简单的早饭后,马上赶往医院去探望陈毅。
项英认为,眼下能与他共同承担重任的,只有躺在病床上的陈毅了。
他一坐下,就赶紧把中央交代的任务告诉了陈毅:要以瑞金、会昌、于都、宁都这四个县城围成的“三角地带”作为最后的防线,带领剩下的红二十四师和当地武装,全力守住中央苏区。
陈毅静静地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一句话也没说。
项英信心满满地表示:"我们的主力部队向湘西进军,只要赢得几场战斗,就能在那里开辟新的根据地。到时候,围困中央苏区的敌军肯定会调头西进,这样中央苏区就能迎来全新的发展局面……"
陈毅问道:“蒋介石会不管苏区了吗?”
“他们去追中央红军了!”
陈毅认真地说道:“蒋介石绝不会忽视中央苏区的存在。他心里明白,我们深深扎根在群众中,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项英信心十足地表示:"哪怕蒋介石继续围剿,我们也要把中央苏区重建起来。"
陈毅稍微平复了心情,思索片刻后说道:"老蒋要是发现红军主力往西走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要是咱们挺不过这场大危机,中央苏区恐怕就保不住了!"
项英站起身,情绪略显激动:“你是不是想得太消极了!”
陈毅试图坐直身体,好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可刚一动弹,就疼得厉害。
尽管十月底的天气已经转凉,他仍然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提高了声音说道:
从中央分局到地方各级干部,从部队司令、政委到普通士兵、炊事员,到时候都得换上便装,放下军装,带上步枪,各自分散开展游击战。
我们可以组建几十支甚至几百支小规模游击队伍,用灵活机动的战术与敌人周旋。就算对方能消灭几支队伍,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游击队都打垮。只要大部分队伍保存下来,等到时机成熟,以这些队伍为基础进行大规模扩充,我们的实力就会变得非常强大。
项英没有发表意见,他也没法发表意见。他心里并不认同陈毅的观点,即便他认同,作为总负责人,他也不能随意改动党中央之前定下的决策。
10月22日,项英在行军途中接到中革军委的命令:中央军区从当天开始正式组建,项英担任司令员和政委,龚楚被任命为参谋长,贺昌则负责政治部的工作。
陈毅一向以"善于带兵打仗"著称,可眼下却没有任何军职。他心里自然不是滋味,明明中央早就说过让他"主要抓军事工作",现在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中央军区成立后,原本是个很好的转变机会。虽然国民党军队已经发现红军主力转移,但由于之前几次“围剿”中吃了亏,他们行动时依然非常谨慎,不敢贸然前进。
项英按照中央指示,继续调集部队在各个方向进行防御。但这些红军主要是独立团,实力有限,不仅没能挡住敌人,还付出了惨重的损失。
项英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察觉,他一边安排医院里三千多名伤病员重返部队,用来充实红二十四师和分局下属的七个独立团,一边将各县、区、乡的游击队和赤卫队整编成县独立团,着手组建"新的作战部队"。
陈毅在军事上确实有两下子,事情真的像他之前判断的那样发生了。
蒋介石不仅派遣薛岳和周浑元两支主力部队追击红军,还任命顾祝同为江西的“绥靖主任”,要求他在11月底前夺回江西和福建的各个“匪穴”,并在规定时间内彻底清除残余的“匪患”,同时负责处理这些地区的善后工作。
从10月中旬到11月中旬,国民党军队接连攻占了多个重要城镇。他们在10月14日拿下兴国,12天后占领宁都。进入11月,又先后攻陷长汀、瑞金和于都,在短短一个月内控制了赣南地区多个县城。
项英眼看着苏维埃的地盘一点点被蚕食,心里急得不行;他对国民党军队屠杀苏区百姓的暴行更是怒火中烧。
国民党军队朝会昌推进时,他为了“鼓舞中央革命根据地群众的士气,增强他们的信念”,也效仿了毛泽东“集中力量,打击敌军一部”的策略,把红二十四师和两个独立营调到会昌温坊,设下埋伏,准备袭击国民党军的第三师。
11月22日,红军打了一场硬仗,消灭了敌人半个旅的兵力,还把另外半个旅打得溃不成军。不过,咱们的队伍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更糟糕的是,红二十四师的行踪被发现了。敌军调集了四个师的兵力,一路紧追不舍,最终在11月23日攻占了会昌。
到12月末,中央苏区的控制范围已经大幅缩水,只剩下一个南北长约百里、东西宽约六七十里的狭小三角地带。国民党军队从各个方向步步紧逼,计划从南北两侧同时进攻,形成包围圈,彻底封锁这片区域。
在位于“三角地带”核心的黄龙井塘村,陈毅多次向项英提出突围的建议,但项英始终表示要等中央下达新的命令再做决定。
可是整个1月期间,我们接连发了好几封电报请示,却始终没收到中央的任何回复。
陈毅表示:"现在中央红军主力正在湖南、广西、贵州一带艰难作战,暂时估计顾不上咱们中央苏区的事情了。既然组织上把领导苏区斗争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就要担起这个责任,按照当前的实际情况来制定应对方案。"
项英心里有了想法,于是让陈毅帮忙写了一份文件,这份文件要求大家全部改为打游击战。
然而,由于项英未收到中央的最新指令,他一时难以做出决断,战略方针依旧维持原状。与此同时,各下属区域也未能做好充分的游击战准备。那份关键的指示,就这样被搁置在项英的铁皮箱中,未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中央苏区的局势越来越糟。国民党军队像洪水一样几乎淹没了这片红色区域,地主、富农和奸商趁机兴风作浪,各地的反动政权也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他们搞起了保甲制度,拉起民团武装,组织守望队,逼着老百姓认罪叛变,杀害了革命干部、红军家属和工农群众的先进分子……红色政权和革命武装力量遭到严重打击,很多领导干部和骨干人员牺牲了。
曾经的革命根据地逐渐被敌人控制,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名存实亡。27年后,陈毅在北戴河回忆起南方三年游击战时,用"亡国之痛"来形容那段艰难岁月。
事已至此,项英别无选择,只能打开铁皮箱子,取出陈毅早先拟好的关于全面开展游击战的文件,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以中央分局的名义,把这份指示发给了下面的各个省份和特委。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所有根据地的电台都联系不上了!最后能收到这个指示的,只有瑞金西边特委和瑞金县委两个地方。
1957年,陈毅谈起往事时提到:"当时钟德胜他们接到上级命令后,心里没底,不敢放手去干。我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开导他们,让他们放下思想包袱,大胆行动。我建议他们把队伍分成小股,潜伏到群众中争取主导权,对地主采取既打击又拉拢的策略。后来钟德胜靠这个办法,在三年游击战中保留下了一支百来人的队伍,这支队伍后来成了新四军一支队的一个连队。"
那时候,中央苏区有两百多个县区,要是每个县都能像瑞金那样,就能保留几千甚至上万的革命队伍。
这些革命队伍不仅能守住更多游击区,拖住更多敌军,还能对当前局势产生更显著、更强大的推动作用。
因为当时执行了错误的左倾政策,导致战略调整太晚。中央红军开始长征时,留在苏区的一万五千多名战士,最终有超过九成都在战斗中牺牲了。
项英整天唉声叹气,忧虑过度以致病倒在床。到了2月5日,他终于接到了中央书记处发来的紧急电报,这份电报是转给中央分局的,情况非常紧迫。
此刻,中央红军在毛泽东的带领下刚刚渡过赤水河,正计划向北跨越长江,队伍在四川南部的长宁一带集合。项英看到电报后异常兴奋,立刻从床上跳下来,一口气把电报内容全部读完。
你们在中央苏区的主要工作就是开展游击战,发动群众用灵活机动的战术,长期与敌人的碉堡封锁和围剿行动作斗争。
一个规模较小的游击队,通常由骨干成员组成,这种队伍在中部区域及周边地带,预计会有几百支。在面积较大的地方,会安排人员精炼的独立营,只有在少数条件优越的区域,才会配备更加精锐的独立团。
完成这个安排后,我们把那些多出来的独立团营,都改组成小股游击队,按计划分散开来行动。形势好的时候就聚在一起,情况不妙就再次分开……
陈毅看到电报内容,猛地拍了下大腿,兴奋地对项英说道:
这绝对是毛泽东的手笔!我猜,毛泽东同志很可能已经重返中央领导岗位了。博古和李德可没有这样的战略眼光,他们根本写不出这样高水平的决议!
他由衷地为整个党感到高兴!他也为中国革命未来的光明前景感到欣喜!
当天夜里,中央分局火速召集了紧急会议,传达了上级的指示,最终拍板决定兵分九路,分别向闽赣、闽西、东江、赣南、湘南、湘赣等地实施突围行动。
可惜的是,等到突围部队真正行动起来,已经是2月中旬了,错过了最佳时机。除了陈潭秋、谭震林、毛泽覃这三支队伍成功突破包围,其他的部队要么被拦截,要么中了埋伏,要么被打得七零八落,损失惨重。
梁柏台、阮啸仙、刘伯坚、周以栗、杨英和李天柱,还有之前成功突围的何叔衡和瞿秋白等人,都因为坚持信念而壮烈牺牲,或在被敌人捕获后不幸遇难。
项英、陈毅、贺昌是最后一批撤离的。2月28日那天,他们接到了中央书记处发来的电报,内容是关于遵义会议的决定和人事安排,这正好印证了陈毅之前的猜测——毛泽东已经正式成为党中央和红军的核心领导人。
1935年3月9日,这一天深深印在陈毅的记忆中。中央军区的直属部队和红七十团被分成了四个大队,下午一点,他们在上坪村龙王庙前的山坡上集合,准备出发。
项英打算给中央拍个电报,汇报中央分局准备向闽赣边区突围的计划,希望得到中央的同意。
到了下午三点,电台依然无法联系上,天空开始变暗,山下传来敌军的枪响。错过了傍晚下山的机会,要是再下雨,山路湿滑,天亮前不能突围的话,整个队伍都可能覆灭。
这是最后一次能跟中央取得联系,苏区已经失守,留守的同志必须向中央做个汇报。从今往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中央了,我们得靠自己继续战斗下去。
贺昌带着两个大队作为先锋率先行动,他们的任务是渡过濂江为后面的队伍打掩护。没想到刚过江就中了敌人的埋伏,队伍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贺昌带着队伍撤退到会昌归庄时,再次遭到白军的围困。年仅29岁的他在战斗中受了重伤,最终用一颗子弹为自己短暂而辉煌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陈毅和项英他们一直等着中央的回复,从早到晚,焦急地盼着。到了傍晚五点,总算是和党中央的电台联系上了,终于等到了那份期待已久的回电。
没想到密码换了,怎么也解不开,结果还是没能收到中央的指示。
1957年陈毅在一次谈话中表示很困惑:为什么改了密码却没告诉我们,这实在说不通。还有人说是密码不够用才翻译不出来,这种说法根本站不住脚,太不靠谱了。
我翻看了中央红军长征的记录,发现3月9日正好是准备在长干山和枫香坝一带围剿周浑元部队的日子,相关的电报挺多的,是不是那会儿正忙着对付周浑元呢?
傍晚六点,项英和陈毅领着队伍把电台埋了,密码也烧了,然后开始行军。结果真下了场大雨,天黑路滑,走一步摔一跤,两个多钟头才走了五里地。
好不容易走出山林,突然枪声大作,炮火连天,队伍被打散了。陈毅腿上有伤,项英眼睛近视,两人在混乱中走散了。
陈毅带着队伍四处搜寻项英,却始终不见踪影,只好继续向前摸索。刚走到一个村庄前,村里突然亮起手电筒的光,队伍瞬间就四散开来。
拿手电筒的,十有八九是白军。陈毅让营长派人去查探,营长答道:“报告首长,眼下我管不住手下的兵。”
陈毅火冒三丈,随手拽住旁边一个人问身份,得知是个排长。他立刻下令让这个排长带着一班人马进村搜查。进了村子才发现,原来是一群地痞无赖,他们误以为国民党军队来了,正举着白旗准备迎接。
他们认出是红军,马上笑嘻嘻地说:“同志,别见怪。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你们来了,我们照样欢迎。”天快亮了,陈毅只好带着队伍上山,再次回到龙王庙。
天刚亮,项英也赶到了龙王庙。这时候,他们身边就剩两百来号人了……
四面八方都是敌军,枪声此起彼伏。这边有人高喊要抓住项英,那边又有人嚷嚷要活捉陈毅。村里的大树、墙壁上,到处贴满了印着项英、陈毅照片的通缉令,上面写着悬赏五万大洋。
白天敌军一队接一队像梳子似的搜山,晚上松明火把把四周照得跟大白天一样亮。
陈毅又一次跟项英提出,眼下敌军主力都集中在濂江两边,咱们就别再想着往闽赣方向走了,改道去赣粤一带才是上策。
项英之前一直有个“金三角”的限制,没把赣粤边这块地方纳入考虑范围,现在这个限制已经不存在了。
赣粤交界处山多林密,地形错综复杂,当地群众支持革命,陈毅之前在这片区域建立了红二十二军,对这里的地形和民情了如指掌,具备了诸多有利条件。眼下无路可走,项英只好点头同意。
此时,敌人已经控制了整个山区,大部队强行突围的希望渺茫。项英和陈毅将剩余的百余名干部和战士分成几个小队,各自突围,最终约定在赣粤边界的油山地区汇合。
陈毅明确告诉他们:“你们千万别学第三、第四大队的某些同志,冲不出去又退回来。他们退回还有个小小的根据地,你们再退回来就无处可去了。你们必须坚决冲到油山,我们的苏区和红军都在那里。”
陈毅和项英安排好其他人分批出发后,自己带着几名警卫乔装打扮,在曾纪才的指引下,悄悄离开上坪,朝西南方向转移。
夜晚赶路,山路崎岖,每晚只能走三四十里,四天后终于到了桃江畔的渡口——王母渡。
位于桃江中上游的小坪镇仅有19户人家,却是通往油山的关键渡口,被国民党军队严密把守。渡口每天早晨8点开放,傍晚5点关闭,对来往人员实行严格检查。
曾纪才在桃江边上遇到一位大夫,这位大夫帮他们乔装打扮,换上了干净的长衫马褂。项英假扮成生意人,陈毅装成游走江湖的郎中,曾纪才则扮成教书先生,而警卫员张德胜则负责替陈毅背着药箱……
农历三月十四那天,正赶上王母渡镇的集市,又恰逢清明节。他们手里提着纸钱、金银元宝这些祭品,假装去扫墓,就这样登上了渡船。
项英急着要登船,陈毅一把拉住他,低声提醒:“先上船的人往往最后才下船,后上船的反倒先下。先上去的可能会被仔细搜查,后下船的话,如果前面出了岔子,也会很麻烦。我们不如在中间时段上船,也在中间时候下船,人多的时候容易蒙混过关。万一出了状况,我们还能趁机冲上岸,往街上跑,总能找到活路。”
船刚靠岸,就遇到白军的检查站。他们立着项英和陈毅的巨幅照片,还开出五万银元的高价,要抓这两个人。
项英不会说当地方言,但他有丰富的秘密工作经历,知道怎么应对敌人的盘查,所以表现得从容不迫,毫不紧张。广东的士兵也没敢刁难他,只是让他在项英的画像前停留片刻,简单核对了一下身份。
画中的“项英”比眼前的真人要胖不少,两人看起来不太像,所以也没再为难他,直接让他离开了。
陈毅见项英上了岸,便从船尾跳下来,朝着画像方向走去。他会说一些南雄方言,正好和关卡上的粤军搭上了话。
后面的人群你推我搡,差点把粤军士兵撞翻在地,陈毅趁机跟着大伙儿溜了过去。
离开王母渡镇后,他们一口气赶了八十里路,在曾纪才的指引下,找到了当地一位老党员。
老党员提到,山上的竹林里有个看山的老头,可能知道去油山的路。曾纪才去找他,结果发现这老头正是秘密交通员。就这样,项英和陈毅顺利抵达了赣粤边根据地的中心——油山。
遗憾的是,1936年秋天,那位为项英和陈毅引路的地下党员曾纪才,由于被叛徒告密,不幸遇难。
国民党反动派和地主富农的子弟们把曾纪才押到龙回寺前,强迫他当众说出自己的名字,还要他公开表态,随后才用枪结束了他的生命。
曾纪才讲道:“我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所有人都清楚我是共产党员。各位乡亲,再过三五年,只要红军还在……”
白狗子们一看曾纪才要宣传革命思想,立刻冲上去捂住他的嘴,硬是把他拉到了刑场。曾纪才拼命反抗,大声喊道:“革命的火焰不会熄灭……革命的高潮……一定会再次到来……”
陈毅将军每次回忆南方那三年的游击战斗时,总会特别提到曾纪才,对他那份崇高的革命精神深感敬佩,每每谈起都心潮澎湃。
到了油山,陈毅就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战场,没过多久就制定出了一套全新的游击战术。
陈毅在游击战中堪称高手,他擅长避开敌人锋芒,专挑薄弱环节下手,还会巧妙地把敌人引开。
在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最艰难的时期,面对敌人的严密封锁,陈毅向项英建议:组建一支精锐的游击队伍,深入敌后展开行动,以此打破敌人的围剿计划。
部分领导对此持反对意见,他们觉得:敌军实力雄厚,防线严密,各处都设有哨卡和埋伏,交通和通讯都很便捷,我们派弱小的游击队伍出山行动风险太大。
项英心里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他担心小股部队容易吃大亏。
陈毅认为:敌军的主力部队已经全部进入山区,后方只剩下一些地方保安队。只要我们能突破山区的防线,深入敌人腹地,就会像进入无人区一样畅通无阻。
此外,如果我们只是固守原地、不采取行动,不主动深入敌后区域,很可能会陷入被围困、资源耗尽的绝境。
项英认为这个建议不错,就让陈毅向各个游击队的负责人传达了具体安排。为了让游击队的干部们更容易掌握战斗要领,陈毅特意编了一段简单好记的口诀:
发动群众一起干,协同作战;牵着敌人鼻子走,掌握主动权。
死拼硬打是兵家大忌,面对强敌时要避免正面交锋。
对手在正面部署了重兵,火力集中,进攻起来既吃力又难以奏效。
敌军后方空虚,正是进攻良机;集结主力,果断出击。
对驻扎的敌人,要突然打击;对移动的敌人,要设下埋伏。
行动迅速,敌人来不及反应;不用火器,直接短兵相接。
行动灵活,敌人摸不着;原地不动,挨揍最惨。
出手要快,下手要狠;迅速解决,不留后患。
陈毅亲自指挥了突袭乌迳的行动。乌迳是南雄县的大埒镇,坐落在南雄通往信丰的公路旁。这里离油山不远,大概五十多里路程,但沿途敌军防守严密。
从北山往东走一百多里就到乌迳,那里的敌人防守比较松懈。
陈毅安排叶明魁带领北山游击大队,巧妙突围,连夜快速行军一百多里,天亮前抵达乌迳,突袭区公所,消灭了靖卫团一百多人,还抓住了伪区长和靖卫团长。
天亮后,我们召集了村民大会,惩治了恶霸,给大家发放了粮食和盐巴,向群众讲解共产党的政策,还在各处贴上了写着"三支队"、"八支队"等游击队名称的标语,场面十分热闹。
这一仗打完后,陈毅他们终于在油山扎下了根。
但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虽然油山荒凉偏僻,吓得敌人不敢靠近,可陈毅也在这里受尽了折磨。
新中国成立后,陈毅在回忆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时,常常描述许多鲜活的游击经历,比如吃饭穿衣、住宿出行这些日常细节。实际上,正是通过这些看似普通的生活点滴,更能让人感受到那三年游击战的艰难困苦。
先聊聊穿衣打扮
长征刚起步那会儿,赣粤边的红军战士们还穿着整齐的军装,分区司令员李乐天心里一直盼着正规红军部队能来,帮着打开新的局面。
1935年是日子最难熬的一年,部队连衣服都供应不上。战士们把棉衣里的棉花掏出来改成春秋装,把衣服内衬拆了做成单衣,袖子破了干脆改成背心穿。
以后就靠缴获地主的物资来补充,长袍、短袄、马褂,甚至女人的外套,能穿什么就穿什么。队伍看起来确实不整齐,但有个好处:偷袭时不用特意伪装,混在老百姓中间也不用换衣服。
陈毅来到赣粤边时,头上戴着礼帽,身上穿着铁灰色的夹袍。宋生发去给他当警卫员时,发现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便衣,戴着旧毡帽,完全是一副广东普通农民的打扮”。
没过多久,宋生发从三南那边回来了。他见到陈毅时,陈毅还是穿着那件黑色便装,只是衣服比之前更旧了些。再看他的头发和胡子,已经长得比一个月前长多了,那模样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怵。
深秋初冬时节,陈毅带着宋生发和聋牯潘益明去信丰考察工作。爬山时,他一脚踩空,顺着山石滑下去五六米,裤子扯破了,屁股上划出不少血道子。打那以后,三个人就轮着穿那条破裤子。
直到农历十二月,负责后勤的何庆生才给陈毅他们发了过冬的衣服。这些冬衣是从当地老百姓那儿买来的旧棉衣,都是当地农民常穿的款式:没有帽檐的毡帽,前面对开扣的薄棉袄,还有长度到膝盖的单层裤子。
陈毅等人为了安排反“清剿”行动,从油山赶往梅山。晚上下雨,他们在山腰找到一块小空地休息。陈毅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下面,两个警卫员坐在他右侧,打着伞,裹着两条被子,互相依偎着取暖。
深夜雨转雪,宋生摇醒聋牯,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陈毅的头发、衣服,还有周围的山林树木,全都披上了一层白雪。再看他的脸、鼻子、耳朵……全都冻得发青发紫。
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陈毅只添置过一身新衣服。1937年9月,他下山前往大庾进行谈判。作为红色游击区和游击队的全权代表,他理应穿着一身正式的红军军装。
组织上安排何庆生司务长前往池江镇,为陈毅及其随行人员每人量身定制了一套崭新的军装。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年轻的陈毅穿上新衣服后显得格外精神,他先后去了大庾、赣县和南昌,所到之处都引人注目。
谈到饮食方面:
陈毅在《赣南游击词》中这样描述:
粮食短缺让人发愁,三个月没尝过肉味,夏天只能吃杨梅,冬天剥笋充饥,满山遍野追捕野猪,深夜还要抓蛇填肚子。
这种日子过得可真让人眼红:除了“没饭吃”这点挺扫兴的,简直就是一幅打猎玩乐的完美画面!
在南方三年游击战中,战士们常常为粮食发愁。尤其是在敌人封锁山区、清剿游击队的时候,他们与老百姓的联系被切断,粮食和盐巴都断了来源,处境极为艰难。
陈毅他们当年可没少尝野草,他开玩笑说自己像“神农尝百草”一样,马兰、马齿苋、野葱、野芹菜、野杨梅、罗汉菜、荔枝草……这些野草都成了他们的日常口粮。
江西人常用一种糯米草喂猪,煮熟后依然带着浓重的青草味,口感又麻又苦又涩,嚼起来费劲,咽下去困难,只能硬着头皮,屏住呼吸,强行吞进肚子里。
糯米草难咽,宋生发就采了些蘑菇煮来充饥。没过多久,陈毅、宋生发和潘聋牯的肚子就开始咕噜作响,感到非常不适。陈毅更是满头大汗,恶心呕吐,这才意识到他们可能吃到了有毒的蘑菇。
陈毅靠着有限的医学知识,艰难地嘱咐两名警卫员:“赶紧去找些半夏、竹菇、甘草和霍香,煎了喝下去能解毒。”
多亏油山到处都有草药,陈毅还教会他们辨认了很多种类。他们采了一大堆,洗干净切碎,煮开后三个人一口气喝了两大碗。陈毅终于不再上吐下泻,宋生发和聋牯的肚子也消停了。
1936年年底,情况有所改善,陈毅经常亲自下厨做菜,自己切菜、自己炒菜,乐呵呵地说:"我给你们露一手四川菜。"不过他做的菜除了辣还是辣,大伙儿吃得直吐舌头。
关于住宿方面,我再简单聊几句。
起初,队伍还能在山沟里找到一些隐蔽的小屋安身。但敌人放火烧了这些地方后,红军游击队和项英、陈毅等领导只能转移到深山中,住进造纸和种香菇用的棚子里。
敌人的破坏让这些棚子无一幸免,有的被火烧毁,有的被拆成碎片。二十年后我重返油山,山谷里依旧满是倒塌的墙壁和破碎的瓦砾,昔日的建筑如今只剩下一片荒凉。
陈毅感慨道:“这么一来,我们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于是,他们把竹子劈开,交叉叠放,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总算有了个能住的地方。
砍竹子会发出声音,容易暴露行踪,所以改用杉树皮搭建棚子。但剥掉树皮的杉树显得很显眼,敌人容易发现,于是又换成用茅草搭棚。
以后敌人来山里搜查,草棚太显眼,没法继续住了。每人发一把伞,下雨的时候,在大树底下撑开伞,背靠背就能休息了。
天气好的时候就去寻访古墓,墓前有块石板,躺在上面休息,倒也是个不错的安身之所。
赣粤边境的春夏季节雨水特别多,人们常常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光靠一把雨伞根本撑不了多久,所以大家就每人发了一块八九尺长的布。这块布的四个角可以绑在树上,上面再铺几层油纸。这样搭建起来很方便,遇到紧急情况也能迅速收起来。
下雨天,挖几条小水渠,雨水就能顺着沟流走,人也感觉清爽不少。
选住处得动脑筋。以前为了取水方便,常住在水沟旁,但敌人会顺着水沟找过来。后来搬到半山腰,既方便上山也容易下山,一举两得。
后来敌军也发现了这个规律,就把营地搬到了山顶。这样一来,不管敌人从哪个方向来,他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撤退起来也方便多了。
陈毅在1957年7月谈到三年游击战时回忆道:“那三年里,我只进过两次屋子,一次是路过南雄街上,在屋里睡了一觉;另一次是转移到敌占区时,在公路旁的小屋里喝了杯茶。整整三年,我只见过四次从山外来的老百姓。”
四个字概括:做事要行动。
走路嘛,再平常不过了,没啥稀奇的。
这还用说吗?绝对独一无二!
那时候,不管什么级别,每个人每个月都能领到一块钱的"鞋钱"。每天翻山越岭的,这点钱哪够啊?根本不够用!陈毅穿的那双破球鞋,缝了又补,补了又缝,最后实在不行了,只能用草绳绑在脚上凑合着穿。
走路也得讲究策略,不能硬闯。敌人经常在大路上设埋伏,陈毅他们只好改走偏僻的小道。
今后如果敌人转移到小路上埋伏,那我们就不走小路了,直接走那些没路的地方,要么爬上去,要么滑下来。
敌人发现了规律,开始搜寻游击队的行踪:无论是散落的纸张、丢弃的烟头,还是破旧的衣物……甚至连地上的脚印都不放过。
游击队起初因为大意吃了不少苦头。后来,他们学聪明了,大家互相照应,一个跟着一个走。
在敌人“清剿”时,陈毅带着两名警卫员藏身于芒杆丛中。宋生发走在最前面探路,陈毅紧随其后,潘聋牯负责断后。他们一边匍匐前进,一边将压弯的草扶正。
国民党士兵们一头雾水,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只能惊呼:“那三个人哪去了?难道飞走了不成?”
后来大家定下了规矩:走路时后面的人必须踩着前人的脚印走,最后一个人要把踩倒的草扶正;路边的树枝不能随便折断,因为新断的痕迹可能会暴露行踪。
雨天最好涉水而行,但得确保随身物品不落下,因为哪怕是不起眼的小物件随水流走,也可能引来敌人循迹追来。
不下雨的时候,千万别在溪水里乱走。你要是踩坏了水底的青苔,把清澈的溪水搅浑了,这些动静很容易暴露你的行踪,反而会引来敌人的围攻。
后来大家默认了一套规矩:行军时不能出声,不能惊动鸟儿,不能落下物品,不能暴露火光……
一路上,炊事员是最辛苦的。李胜标是南雄人,脸上带着些许麻点。他背着背包,扛着行军锅,在陡峭的山崖间攀爬,翻越重重山岭,一次次摔倒又站起来,站起来又摔倒。
陈毅等领导帮他拿这拿那,还开玩笑说:“老李,你这一路滑下来,比坐车还快呢。”
关于医学的五点讨论:
油山这地方,药材资源其实很丰富,像车前草、半夏、七叶一枝花、半支莲、犁头草、旱墨莲这些中草药随处可见。不过,这里缺的不是药材,而是现成的中西药品。
陈毅有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万金油,这可是个好东西。不管是头疼脑热,还是被蚊子咬了,抹上一点,立马就能缓解,特别管用。
这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关键时刻还真能帮上大忙!
陈毅的大腿在主力红军西征前受了伤,手术没能彻底清除碎骨,导致这些残留的骨头时不时引发疼痛。
1935年6月,陈毅刚到油山没多久,腿上的旧伤就复发了,他只能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走路,行动非常不便。后来局势变得紧张,陈毅走起路来更加吃力,翻山越岭更是成了大难题。到了9月,他的伤口再次恶化,开始化脓,连小腿都肿得像个冬瓜似的。
陈毅在伤口上涂了万金油。这能起什么作用呢?
陈毅对医学略知一二,他解释道:万金油的主要成分是薄荷。薄荷这种药材,能够帮助排汗、缓解感冒症状、消除暑气、化解淤血、驱散污浊之气,还能让头脑清醒。虽然它不是万能的,但在缓解表面症状方面确实有效。
陈毅腿疼得走不了路,他咬牙说道:“这次一定要把这毛病彻底搞定!”他把受伤的腿紧紧绑在树干上,使劲挤压伤口,想把碎骨头挤出来。疼得他脸色蜡黄,汗水像下雨一样哗哗往下流,连身上的厚衣服都湿透了。
宋生发和潘聋牯听到响动,赶紧跑过来查看:只见一盆血水,盆底周围的地面也被染得通红……
“使劲挤啊!”陈毅扯着嗓子喊道:“加把劲!这次不彻底解决,以后还得闹腾!同志们,你们想让我再遭一次罪吗?”
宋生发和潘聋牯眼含泪水,扭过头去,用尽全力紧握双手……
陈毅听到碎骨落入泥盆的声响,长舒一口气,说道:“终于完事了,彻底解决了!”
两名战士烧好热水,给陈毅清洗了伤口,然后在他伤口上厚厚地涂了一层万金油。
没想到伤口竟然愈合了!
除了生活条件差,陈毅还得随时提防叛徒使坏。那首有名的《梅岭三章》,就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叛徒才写出来的。
1936年12月刚开头,特委收到了大庾城里交通站头头黄亚光送来的一封秘密信件。这信是陈海写的,他在国民党军第四十六师里搞兵运工作。
信里提到:从陕北的中央派来了人,传达了重要消息,要求项英、陈毅等领导到大庾城附近的一家饭馆碰头。
陈海,也叫陈宏,最初是湘鄂赣苏区派去做兵运工作的,后来加入了国民党第五十师当兵,还升任了政治训导员。身份被识破后,他逃到赣南,通过熟人联系上了信康县委。
1935年10月,陈海联系上了赣粤特委,随后被安排到粤军余汉谋的部队,继续从事策反士兵的工作。等到两广事变结束后,他又转到国民党军第四十六师,继续进行类似的策反任务。
他经常到赣粤边特委汇报工作情况,项英和陈毅也多次亲自会见了他。
项英和陈毅收到陈海的秘密来信时,起初非常兴奋。但和大家讨论后,他们心里又产生了疑虑:陈海刚到四十六师没多久,人脉也不广,怎么会突然和党中央派来的人联系上了呢?
中央派了人过来,为啥不直接带上山,反而要让负责人冒险去白区那种危险的地方碰头呢?
陈毅坚持要亲自前往。他解释道:“万一真是中央派来的人,我们不去见面,岂不是白白失去了和上级取得联系的机会?”
项英一直认为下山不太稳妥。陈毅情绪有些激动,反驳道:“中央派人不来山上肯定有他们的考虑啊!现在中央正忙着和国民党谈判抗日合作的大事,我们如果不赶紧联系上中央,就会跟不上形势,犯下严重的错误!”
项英看陈毅坚持要去,只能点头答应。他反复叮嘱陪同陈毅的梅山区委书记黄占龙,务必确保陈毅的安全,并尽量把中央派来的人一同带回来。
次日清晨,陈毅换上一件略显陈旧的灰色长衫,脚蹬新布鞋,扮作一位私塾老师。黄占龙则背着竹篓,乔装成去城里卖茶的乡下人。两人就这样混进了大庾县城。
当时的庾城,到处可见国民党军队的指挥部和后勤人员,街上的酒馆、鸦片馆、风月场所和澡堂子就像春天里的竹笋,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到处都是。
陈毅到了城里,首先去了陈海家。陈海搬到大庾后,在那里结了婚,安了家,住在老城北边的大街上。
陈毅他们走到北大街时,正好看见陈海的妻子在门口忙着洗衣服。
黄占龙询问道:“陈海先生现在在家吗?”
那女的没抬头,随口答道:“去团部了。”
陈毅误将“团部”听成了“糖铺”。
特委在大庾城设的隐秘联络点叫"广启安糖铺"。陈海去糖铺,其实就是为了到联络站等人碰头。
陈毅和黄占龙立即转身离开,他们走过横跨章江的梅峰桥,沿着街道走了几十家店铺的距离,这时黄占龙突然一愣,停下了脚步。
陈毅注意到“广启安糖铺”附近有些形迹可疑的人。黄占龙迅速拽了陈毅一把,两人随即躲进了糖铺对面的茶馆里。
黄占龙看到前面有个中年男人,端起茶杯喊了声:"老曾!"
那人快步上前,弯腰行礼,举起酒杯高声喊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然后放下茶杯,压低声音说道:“陈海出事了,昨天他带着白军把黄亚光抓走了,你们赶紧离开吧!”
他弯了弯腰,大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茶馆,很快消失在集市热闹的人流中。
黄占龙压低声音告诉陈毅:“老曾以前在糖铺干过,人挺靠谱的。”
陈毅催促道:“赶紧出发!”
街上突然出现了很多国民党军警,他们行色匆匆,来回奔走,似乎有紧急的军事任务正在进行。
陈毅和黄占龙商量着从梅峰桥进到水城,然后再想办法绕出城外。可他们刚出茶馆,就发现桥上有一队国民党士兵在搜查过往的人。没办法,他们只好掉头往回走,打算从北城门出去。
北门同样有保安团驻守。陈毅他们只好掉头回到梅峰桥。国民党军队戒备森严,开始清场,街上的商铺纷纷关门歇业。
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城市?
陈毅迅速走到梅峰桥下,用手指着章江,对黄占龙使了个眼色。只见上游方向,一条渔船正沿着水流缓缓而下,离岸边的码头已经不远了。
黄占龙带着陈毅走到河边码头,用方言对船夫说:“船家大哥,行个方便,捎我们一程吧。”
船夫是个中年男子,看到陈毅衣着文雅,便划船靠岸。陈毅和同伴迅速跳上船尾,钻进船舱。船夫拿起竹篙,顺着水流,直接驶离了大庾城。
黄占龙下船时,从竹篓里拿出一包茶叶想付船费,船夫笑着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看那样子,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头。
黄占龙看到主路上全是士兵来来往往,觉得太危险,便领着陈毅不走大路,东绕西拐,多走了不少弯路,终于回到了山口的出发点。
陈毅提议:“咱们还是分头行动吧,这样万一遇到什么意外,至少还有个人能通风报信。”说完,他们便各自上路。陈毅沿着山间小道快步赶往斋坑。斋坑位于梅山腹地,特委早就看中了这个地方,已经在那里驻扎了一段时间了。
其实,陈海早就不是自己人了。
陈海潜伏在国民党四十六师时,出席过特委组织的兵运工作会议。不过,他只知道主持会议的两人分别叫老周和老刘,完全没意识到这其实是项英和陈毅的化名。
陈海觉得这两人气质出众,应该是级别很高的领导。他原本只是想骗些钱,便吹嘘自己能发动白军士兵起义,需要资金支持。项英和陈毅听了,给了他一些金条。
没过多久,他再次进来报告:国民党那边有个排,排长以前是红军,策动他们起义投靠红军应该没问题,但“需要一些资金打点”。结果又被他骗走了一堆金条。
项英和陈毅一开始对陈海不太放心,见完面就赶紧换地方。可后来接触多了,慢慢就放松了警惕,见面后也不急着走了,还让他参加一些会议。
1936年11月,白军召开了一次工作会。散会后,陈海在回去的路上遭到国民党特务的埋伏,不幸被捕。这个没骨气的家伙很快就投降了,可他压根不清楚老周和老刘的真实身份。
大庾城内一片嘈杂,人们纷纷议论,但这阵骚动并非因为陈毅的到来,而是由于“广启安糖铺”被彻底搜查。
他老婆一边洗衣服一边说:“陈海去了团部,就是保安团的办公地点。国民党那边让他当卧底,去搜查那个秘密联络点,抓几个共产党的人。”
国民党军队在大庾城一无所获,恼羞成怒的叛徒陈海领着一群凶恶的士兵冲向斋坑。
陈毅沿着山间小道快步赶往特委所在的斋坑。翻过一座山头,远远还能看见梅关,穿过树林后,他停下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拨开树枝,准备快速穿过大路。
他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人一把抓住:“走!前面带路!”
陈毅遇到一队国民党士兵,他们是来上梅山搜山的,想让他带路返回大庾城。陈毅表示自己不是本地人,对这里不熟悉。
一个像排长的人猛地拍了下手枪,恶狠狠地吼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到这儿来干啥?”
陈毅听到对方说话带着外地腔调,不慌不忙地答道:"我是城里学校请来的老师,这次是来采购茶叶的。"
那个看起来像排长的家伙,霸道地嚷嚷:“你教不教书、买不买茶叶我都不在乎,赶紧给我们带路!”
陈毅听到国民党士兵私下议论,说这次搜山的队伍是由叛徒陈海引领的。
他心里琢磨着:万一撞上陈海可就麻烦了,得赶紧找个法子溜走。嘴上应付着答应给国民党军带路,眼睛却不停地打量周围的环境,盘算着脱身的路线。
陈毅走到一片茂密的茅草旁,装作要方便的样子,突然“扑通”一声,整个人掉进了茅草丛中……
“别想跑!”“吃我一枪!”
陈毅沿着小溪边的小路,在茂密的茅草堆中慢慢往上攀爬……
国民党军队一拨接一拨地往大庾城撤退。陈毅远远听到那些士兵边走边抱怨:
“真是白忙活一场,搜了整座山,就逮住个土匪婆子!”“哪有什么土匪头子,草棚里就剩两本旧书!”“刚才还看见满山冒烟,结果一场大雨下来,火都灭了,还抓啥土匪!”……
特委所在的斋坑也发生了意外!
陈毅等国民党军队离开后,急忙返回自己的住所。发现棚子被烧毁了,锅碗也被砸碎了,四周空无一人。
陈毅觉得项英应该就在附近,于是提高嗓门喊道:“我已经回来了,敌人撤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周围一片寂静,没人回应。陈毅着急了,扯着嗓子喊:“老周啊老周,我的声音你都不认得了?难道连我你都信不过了吗?”
陈毅见没人回应,心里琢磨:项英这是怕我反手一击啊。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提高嗓门说道:
老周,我晓得你就在不远处躲着,吃过亏后小心点没啥,我不怪你!我这就去杨梅坑等你,你要挪地方的话,可别丢下我啊!直到凌晨,项英才带着人摸到了杨梅坑。
陈毅这才明白:叛徒陈海领着国民党部队从山间小路偷偷包围了斋坑。站岗的警卫员发现敌人时,对方离他不过十来步距离,他马上开枪示警。
项英他们刚跑出草棚,就发现几十个敌兵举着刺刀扑过来。身边的警卫员立刻掏出二十响手枪,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往外突围。
此刻,敌军已经控制了附近的两座高地,项英和同伴们奋力突围,最终在溪水旁的一个小洼地中藏身。
眼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岸边的陡坡上长着几簇矮树,树顶挂着成排的茅草,就算有敌人从附近经过,也不容易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一个国民党军官不耐烦地说:“别废话了,直接点火!把山上的草全烧了,看他们还能往哪儿躲!”
火苗一个接一个冒出来,风一吹,火势更猛。干草被烧得呼呼作响,树枝也噼里啪啦地断裂。四周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人皮肤发烫,脑袋发晕……
天空乌云压顶,狂风呼啸,大雨倾盆而下,火焰瞬间被浇灭了!
陈毅激动地喊道:“真是太感谢马克思的保佑了!”
隔天,敌军增派了两个团的兵力,把梅山团团围住。陈毅和项英带着机关人员,在荒山野岭中四处穿梭,鞋子都磨破了四双。经过二十多天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进入广东地界,成功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