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樱桃又熟了

许攸阅览生活 2025-04-25 20:03:33

看到老家人的朋友圈,知道家里那边樱桃又红了。离开老家很多年了,但老家每一个季节有什么水果还是记得很清楚,儿时的味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和老家父母通完电话,老家的模样情不自禁浮上心头。

家门口那棵老樱桃树又开花了。细碎的花瓣扑簌簌落进春溪,漂到我家青石板台阶前,水面就染成胭脂色。我蹲在溪边舀水浇菜,听见隔壁老张头在树底下和人说:“今年花穗压得低,怕是要结出满树红玛瑙。”

老张头侍弄樱桃是一把好手。他总说樱桃树性子娇贵,就像刚过门的小媳妇。开春得把腐熟的羊粪细细筛过,在树根周围铺成个金灿灿的圆圈。雨水多了要开沟排涝,天旱了要挑井水润根。清明前后最是金贵,夜里起风得举着马灯守整宿,生怕嫩生生的花苞被风摘了去。

前些年城里商贩来收樱桃,开价三块钱一斤。老张头摆摆手:“我这樱桃是给娃娃们解馋的。”可不是么,每年五月樱桃红透,村里孩子挎着竹篮在树下排成队。老张头踩着梯子剪果,专挑向阳面红得发紫的,轻轻搁在孩子们铺着桐叶的篮子里。熟透的樱桃搁不住,晌午摘的果子,太阳偏西就渗出蜜来。这时候家家户户的灶间都飘着甜香,媳妇们把樱桃熬成酱,封在青花瓷坛里,寒冬腊月舀一勺拌热腾腾的糍粑。

去年开春倒春寒,樱桃树刚抽芽就遇上霜冻。老张头急得满嘴燎泡,半夜把家里的棉被都裹在树干上。第二天清晨,薄霜里透出星星点点的绿芽,活像撒在白玉盘上的翡翠珠子。村里人看得稀奇,老张头却蹲在田埂上抽旱烟:“还是老祖宗传下的土樱桃耐折腾,要是换了那些洋品种,早冻成光杆司令了。”

这话让我想起村东头王寡妇家。她前年听信商贩的话,把三亩好田全改种了“车厘子”。那树苗贵得很,说是用飞机从智利运来的,结的果子能卖五十块一斤。结果去年夏天暴雨冲了排水沟,水泡了三天,那些娇贵的树苗全烂了根。王寡妇坐在地头抹眼泪:“还不如种老玉米实在。”

眼下正是樱桃熟的季节,老张头在自家院里支起竹匾晒樱桃干。金灿灿的日头底下,红宝石般的果肉渐渐缩成蜜色的琥珀。他捏起一粒让我尝,酸甜里透着阳光的味道。“别小看这些零嘴,”老张头眯着眼看远处层层叠叠的梯田,“灾荒年月,山上的野樱桃救过全村人的命。”

这话倒是不假。前些年疫情封村,外头的菜运不进来。村里人靠着各家地窖里的红薯、屋檐下挂的腊肉、菜园里水灵灵的青菜,硬是过得有滋有味。老张头把晒好的樱桃干分给每户,配上新磨的玉米面,蒸出来的窝头带着天然的甜香。孩子们捧着窝头在晒谷场上跑,笑声惊飞了枣树上打盹的麻雀。

夕阳西下时,我站在老樱桃树下数年轮。粗糙的树皮裂成龟甲纹,里面藏着八十载光阴。忽然懂得老辈人为什么总说“家中有粮,心里不慌”。这满山的樱桃、遍野的庄稼,还有代代相传的耕种智慧,才是真正的金山银山。风过处,熟透的樱桃落进溪水,叮咚一声,荡起层层涟漪,像是大地在诉说亘古不变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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