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厉庆和四年六月初七，都城灵安一派热闹祥和。城西的三品参将文府后院。

“文壮丫，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拍桌子，你看看，这都这个月第几张桌子了，啊！”一紫色襦裙女子，双手捏紧手帕，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身前一粉衣女子弱弱的尬笑着：“长姐，我不是故意拍碎的，这不是被这消息惊到了吗，嘿嘿嘿……”边说边往一旁移动。呜呜，长姐好可怕，内心咬手帕小人状。

这二人，紫衣女子是文府嫡出的大小姐文晴柔，年十八，柔和端庄。

粉衣女子是庶出二小姐文雪柔，小名壮丫，年十六。据说出生时，产婆说从来没有见过刚出生就这么壮实的孩子，于是她爹一听就取名叫壮丫。

当家主母文夫人一听当时就是嘴角一抽，果然不能对武将有太多期待，便做主小名叫壮丫，大名叫雪柔。

文晴柔看着在自己目光下越来越怂的人，终是无奈叹了一口气道：“行了，别往红玉身后藏了，也不看看就你这身板藏得住吗。”红玉是文雪柔的丫鬟，四个丫鬟都以红黄蓝绿加玉字命名，好记。

文雪柔，也就是我们的壮丫，不负其名，比一般女子大半只，圆脸，眼睛大大，长的偏可爱，但身形一看就是武将家的。

“书琴，把这里收拾一下，换张结实的石桌，花费从二小姐下个月的月例里扣。”

文晴柔的丫鬟分别为书琴、书棋、书画和书云。

晴天霹雳，文雪柔飞快的从红玉身后闪出，泪眼汪汪的伸手拉住文晴柔的衣服：“不要啊长姐，没钱了，扣光了呀。”

呜呜，我的小钱钱。

刺啦一声，衣角不负众望的破了，现场一片寂静，一只乌鸦嘎嘎嘎飞过。文晴柔的眉角井字跳跃，“文壮丫……”

鸡飞狗跳一阵之后，院子里一切恢复如常，刚加深完姐妹感情的二人坐在新的石桌旁。

文晴柔还是疼爱妹妹的，没扣她的月例。文雪柔的脸颊红红的，她正拿着一块桂花糕啃着，腮帮子鼓鼓的，文晴柔看着她的腮帮子，想着刚才捏到的手感：真软！

文雪柔边吃边问：“嗯~长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今年四品以上符合年龄十五至十八的都要参加选秀?”她咽下糕点。晴柔看她嘴边还沾着糕点，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又递给她一杯茶。

文雪柔接过茶，咕噜噜一口喝完，拿起刚才长姐给她擦完嘴放在桌旁的帕子往嘴上一抹，然后自然无比的放进了自己的袖袋里。嘿嘿，又收到一条长姐的帕子，长姐绣的帕子真好看。

文晴柔看了一眼她的袖子，咳嗽一声，正要开口，就见雪柔正襟危坐道：“长姐，这条紫色帕子和你现在这身蓝色衣裳不怎么相配，我就……”

文晴柔打断她道：“谁和你说这个了，本来就是给你的。你少吃点，一会晚膳，娘传话过来让我们一起过去，大哥和三弟都会回来，应是要说这选秀的事情。”

“哦”

晚间，姐妹二人一起来到了正堂：“给母亲请安”。

“晴儿和雪儿来了。”文夫人道：“过来坐。”

“娘亲，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文雪柔坐在文夫人身边问道。

文夫人点着雪柔的眉心无奈说到“你啊，就知道吃”。

文雪柔是文夫人贴身丫鬟翠娥的孩子，当初文夫人有孕，文参将参加宴席时被对家下了药，要塞他家庶女来文府，被他识破赶紧回了府。

但药效发作，当时家里刚从边关迁回都城不久，还未完全安定下来，文参将身边没有妾室通房，文夫人便让翠娥服侍了文参将，次日提了她做妾室。

文夫人是大家闺秀，没什么不能容人的，与翠娥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一如往常，翠娥也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再加上文参将也不是个喜女色的，这些年和文夫人一直相互扶持。所以文府后宅一直很和谐。

翠娥在雪柔两岁时不慎染病身亡，文夫人便将文雪柔记在名下，亲自教养。因此和亲母女没什么两样。

“一会儿等你们爹他们回来就开饭。”正说着，就见三个身影从门口进来。

“大老远就听见壮丫在叫饿了。”一年轻男子道，这是雪柔的二哥。

文夫人一共生了三个，雪柔长兄文之远，体格壮硕，习武，年二十，已经是军营里的司军，长的像文参将，五官端正，已于去年成婚，大嫂是他上司之女，名董欣欣，年初生有一子，住边城未归，大哥也是回来押送粮草，过两天又要启程。

接着是长姐晴柔，面容多似文夫人，端庄温婉，年初已与兵部尚书嫡长子定亲，婚期就定今年在八月初九。

再来便是二哥文之杰，年十七，性子较为跳脱，却是科举进士出身，文武双全，现为大理寺司丞。

“爹爹，大哥，二弟/二哥”姐妹二人起来见礼。文参将摆摆手

“蔡嬷嬷摆饭吧。”文夫人吩咐道。大家都坐了下来，“老二，以后不要随便叫雪儿的小名了，她这都已经十六了。”说完，文夫人也看了晴柔一眼，下午她那句文壮丫显然也传入了她耳朵里。

晴柔略微僵硬，也确实是被小妹给无语到失态了。文之杰习以为常的回道：“知道了母亲，我又不会在外面这么叫小妹。”那双酷似文夫人的眼睛冲雪柔微微一挑。雪柔微笑着完全不在意，文夫人叹气。

吃饭的时候大家没有谈事情，就见文参将和文之远吃的豪迈，文雪柔也是豪放的吃相，嗯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到今天的主题内容，文雪柔微微揉着肚子，吃的好撑。“老爷圣上今早发的选秀旨意，雪儿要参加吗?”文夫人问道

“嗯，壮丫要参加的。”文夫人瞥了文参将一眼，文参将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尚书大人问过李公公了，除去那些已经定亲的，都要参选。”

“太后娘娘的意思，前几年朝堂更替，不办大选也就算了，如今歌舞升平的，皇上和王爷们都子嗣不丰，要扩大范围，这才定了四品以上符合条件的女眷。”

喝一口茶，文参将继续道：“就壮-雪儿这情况也必须参选。”

大家都看了一眼还在揉肚子的文雪柔。雪柔被大家看的毛毛的，坐直了身子，“我肯定选不上的，不用担心。”她自信道。

大家也都无话可说，至于谎报装病等手段他们是不会用的，谁都不敢欺君。

让雪柔故意失礼，做错事也是不行的，一个女子被打上没有教养规矩的话，会连累到家中其余的姐妹。

雪柔别看在家中没什么规矩的样子，但是出了府，礼仪规矩也是标准的，只除了体型，一眼能看出是武将家女眷。按现在的体重来算，大概就是身高1米7左右，体重130斤 ，微胖，在这个女子追求体态纤细的朝代里，着实突出了一点。

回了自己院中，雪柔坐在桌边思考：自己这样子肯定没人能看上，不怎么担心，就是选秀期间要好好注意，万一把宫里的东西弄坏，赔不起怎么办，还是得控制好力气，不然把这几年的月钱扣光了，就好久都不能吃到食悦楼的烧鹅了。

想到这里，感觉肚子又有些饿了，看看天色，感觉还能吃点什么，“红玉，你···”

红玉她们这些个丫鬟看着一脸沉思的文雪柔，都在用眼神示意对方上去询问。所以还没等文雪柔说完，红玉便抢先说道：“小姐，奴婢哪能知道选秀的事情啊！”也不知这丫鬟自己脑补了些什么。

“谁问你这事了，我是想问你，这个时辰还有什么吃的。”雪柔无奈道。

“小姐你还吃呢。”红玉惊讶道，“您刚才不是吃撑了吗？”

“走回来都消化了，我又饿了。”理直气壮的文雪柔。

红玉无语···，果然还是对她家小姐的饭量一无所知。让黄玉去厨房给文雪柔煮了份面。

文雪柔边吃着面边说：“对了，明天我想吃烧鹅了，你去买。”

红玉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拿出来文雪柔的月钱，“小姐，这个月的月钱已经就剩三两了。”

雪柔感觉手里的面不香了，“这个月不是才过了七天吗？怎么没了？”

“小姐您忘了吗？你上个月拍碎了三张石桌，不小心扯坏了夫人和大小姐的衣服数次，月钱扣的没剩几两，加上这个月到现在你已经吃了五次烧鹅了。”

文雪柔挠挠耳后，我的钱啊。“好吧，我再想想。”几口把面吃完，就去洗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雪柔就吩咐红玉一中午去食悦楼给她定只烧鹅，一晚上都在想，实在受不了了。后面实在没钱了就动私房钱。

红玉刚出去没一会儿就和蔡嬷嬷一起回来了，“请二小姐安。”

“嬷嬷你怎么来了，娘有什么事吗?”雪柔一脸问号。

“二小姐，夫人说今日上午会有宫里善衣阁的宫女嬷嬷过来量体，做几套选秀期间统一的衣服，为防之后衣服不合身，这半个月就先别吃食悦楼的烧鹅了，每日饮食也略控制些。”

话毕，蔡嬷嬷躬身退下出去了，等她将要出院门，雪柔才从震惊中缓过来，不要啊，雪柔做不到啊，娘亲，蔡嬷嬷。她伸出手，似要抓住什么，蔡嬷嬷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快步出了门。

雪柔整个人瘫在桌上，感觉萧瑟无比，半个月啊···

早饭都不吃了，快步来到了她长姐的院子。文晴柔喜爱花草，早些年还为了一株奇花出了趟远门。

“长姐~。”还没看到人，声音已经传进来了。文雪柔无心观看她姐的奇花异草，快步冲进屋内。

“娘不让吃烧鹅。”文雪柔带着哭腔道。伸出手，想着昨天才扯破了长姐的衣服，到底不敢再抓衣角了，于是两个手指微微捏了一点长姐的衣服，左右摇摆着。衣服没破，可行。

晴柔听了道：“娘发话了，我也帮不了你啊。”她的婚期在两个月后，这些天还要绣嫁衣和母亲学习管家，也很忙碌，昨天下午已经是很不容易的空了半天时间了。爱莫能助啊。

最终，雪柔行尸走肉般回去了，再见了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