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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皇帝老儿夜里突发奇想,决定来一场“明君再造计划”。他狠一狠心,将年仅五岁的小太子踹入一户贫民家,接受“人民群众的再教育”。
*
佟暄对皇宫的记忆只停留在五岁。他寄养在佟氏夫妇家,家庭和睦、生活美满,邻居们也夸他是“状元之才”。小镇生活真挺好的,如果没有隔壁那个范屠户的女儿,简直堪称完美。
*
范屠户的女儿范灵乐,肤白貌美力气大,杀猪宰牛没在怕,人送外号:浔阳霸王花。
巷子里,但凡有谁敢欺负佟暄这个穷书生,范灵乐立即闪身而出,将其一脚踹飞。杀猪刀往腰后一插,回过头,冲他甜甜一笑:“佟暄,你没事吧?”
在旁观战全程的佟暄:“……”你离我远一点,就没事。
*
范灵乐觉得,佟暄应当是很喜欢自己的,否则他不会娶自己,还同自己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娃。
可惜女儿长到两岁,就要抹泪送他进京赶考。
七个月后,京中传来夫君枉死的消息。
痛失爱夫的范灵乐别上两把杀猪刀,上京寻仇!一番探寻,她发现夫君的消失与东宫密切相关,凶手,竟或是当朝太子!
那又怎么样?没在怕的!杀仇心切的范灵乐被太子政敌安插为眼线,充做美人献给东宫。
东宫庭院,竹影扑簌,太子余光瞄着跪在地上的陌生女子,长指轻扣玉棋盘,嗓音清冷:“头抬起来。”
范灵乐心中咯噔,这声音……??
她唰地抬头,和太子……大眼瞪大眼。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确认眼前不是梦。
我去?这死鬼竟然还活着呢?
*
范灵乐本以为自己嫁了个穷书生,谁知竟给她捡回个“太子爷”。未来要跟后宫三千瓜分这个男人?她不干!杀猪刀一插,不如回老家,赚钱养娃去!
太子见她铁了心要走,霎时慌了神,将人按在怀中,嗅着她颈间的香气,长睫轻颤,哑着嗓子恳求:“孤此身,只许你一人,别走好不好?”
暴力甜妹 屠户女vs温柔狼狗 太子爷
1.双洁 1v1 he
2.男女主感情线、亲密互动及成亲在十五岁之后。
3.温馨向、可爱风~

试读:·
吴松明的话如一记惊雷,在三个人间炸响。
他像是没有探究出佟暄莫测的神情,自顾自道:“我……我也不瞒你们,我一直是心仪乐乐的呀……只是之前,她心里都只有子言,从没拿正眼瞧过我……”
他边说,边觑着佟暄,见他只是脸色比平时苍白了点,但神情并无不悦,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又继续大着胆子道:“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子言,处处都比不上。”
他这一说,佟暄眼神里闪过诧异,“松明……”
吴松明:“你不用安慰我,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我要是个长眼睛的姑娘,我肯定也选你,不选我自己。”说着,他笑笑挠了挠头,“所以之前,我一直都把我的心思默默藏着,因为……因为乐乐她喜欢你呀!所以我想,只要乐乐开心,你们俩能成最好,我会衷心地祝福你们,真的!”
他如是说着,瞪起他那对圆眼睛,朝二人脸庞扫一圈。
吴松明真真地人如其名,他生了一张圆脸庞,又长了一对圆眼睛,那眼睛里总是盛满水一般清澈的笑意,对谁都和和气气的,看着不大精明的样子,可就是让人愿意同他相与。
“可是现在,你说乐乐她不喜欢你了,我就想知道……如果我追求乐乐,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方恺震惊了。
他知道吴松明是憨,可没料到他能那么憨,竟没看出佟暄和范灵乐之间这复杂的纠葛。
也不知是不是歪打正着,有时候正是这种直肠子,方才能够击破人心思的那点弯弯绕绕。快刀方能斩乱麻。
吴松明:“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兄弟,所以这件事,想要知道你的想法。”他坦然出口,神色清明,有种勘不破红尘情事的坦荡。
佟暄面无表情地直视吴松明,墨黑的眸子如深渊巨海,面上水波不兴,可那底下却有滚烫的岩浆翻腾,随时等待着掀起一场巨浪滔天的海啸。
倏忽间,他眉心轻轻一挑,眼眸复又染上温和。
“当然不会。”
话毕,攥着毛笔的右手青筋暴突,“咔嚓”一声轻响,紫竹笔管在他掌心秘密地断成两截。
*
吴松明得了佟暄的首肯,彻底放下心来,全面开始了他的“追妻攻略”。
因为每日都要去书院点卯,他必须穿学子服,无缘花哨的衣服,于是便想法儿从别的地方下手。
这日,吴松明出现在书院,还是那身常穿的牙白直裰学子服,却是熨得一丝不苟。帽子也不戴了,头发被一只白玉簪子尽数绾起,梳得服服帖帖。嘴边的胡子刮得干净,本就幼态的脸庞越发显出白净。他面上含笑地走来,脚下仿佛生起了风。
什么叫意气风发?这小子,人姑娘还没到手呢,就自己在那儿傻乐呵。
方恺暗暗摇头。
可他这模样,竟是叫他想起了追着佟暄跑时的范灵乐。你别说,这么一想,这两人倒还真有点夫妻相,都有种一往无前的憨劲儿。
方恺见他走来,忙打趣儿道:“呦,见过吴公子。”
“去去去,你少来。”吴松明笑着制止他。
佟暄默默抬头,冷眼瞥他,没说话。
“哎?”方恺忽然皱眉,皴起鼻子,凑到他身上直嗅。“你这……这身上都啥味儿啊?”
只一息,他的狗鼻子就嗅出来了。
衣服,苏合香熏过的,头发,抹了百合味的头油。
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馥郁。
方恺再看看满面桃花的吴松明,只觉他身后开出了一大扇公孔雀的尾巴。
挺好,真挺好。佟暄要是能用上吴松明十分之一的心思,估计他和范灵乐的娃都快生出来了。
吴松明笑呵呵承受了方恺对他的调侃,还有佟暄的冷淡,没聊几句,戴哲便恭迎了夫子进来,大家纷纷回到座位,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
夫子在前面摇头晃脑地高声讲着,吴松明在下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今日上课尤其心不在焉,隔了一会儿子,就忍不住去摸袖口里的步摇。
他细细摩挲着金簪的纹路。蝶恋花的样式,金光辉耀,上面坠着三颗红石玛瑙,手一拨弄,撞出叮当的清响。
他想象着,乐乐簪上这只步摇的样子,该有多美?
他从未在范灵乐身上见过什么珠宝首饰,自及笄起,她常年就别着一根简单的檀木簪子,身上也总是粗布麻衣。真可惜,这样美若娇花的姑娘,却被就此掩去了光彩。
吴松明从未这样急切过,这样煎熬过。他只想赶紧下学,好飞奔到欢乐肉铺前,亲眼看她将这只步摇簪到头上。
吴松明的走神被同桌方恺敏锐捕捉,一下了课,便立马去抽他袖子里的步摇,嘻嘻笑闹地故意捧到佟暄跟前儿,“瞧瞧,这家伙对哥们儿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大方过。”
“你还给我!”吴松明涨红了脸怒喝,生怕他没轻没重的,一个不小心给那步摇碰坏咯。
“我看看怎么了?瞅你那重色轻友的样儿。”
两个人争执间,方恺手中的步摇忽地被人抽走了。
佟暄凝视着那只步摇,内心暗嗤,面上却是不显。“这支步摇,范灵乐不会收的。”他将其递回吴松明手中。
吴松明愣愣地接过,有点不服气了。虽然佟暄对什么都总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可他现在用这种语气评价自己送给乐乐的礼物,就是蓦地叫他心里不爽快。
“为什么?”
佟暄靠近椅子里,双手环胸看着他,“第一次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不会觉得高兴,只会觉得心里压力很大。因范灵乐不是那看重金银、爱慕虚荣的女子。”
“况且,她常年要帮家里经营肉铺,头上戴的簪子越简洁越好,你这个步摇叮当作响的,她还怎么砍猪肉?”
而且,他还知道一个原因,范灵乐必不会舍得换下那根檀木簪子。
他一口气说完,语气平稳,面色平静,叫人看不出端倪,只是那双冷峻的眸子,暗暗涌动着挑衅的神态。
夹在二人中间的共同好友方恺,此时此刻如履薄冰。
但还好,吴松明是个憨的,他完全咂摸不出佟暄眼神里的深意,听完后,只是一脸懊恼地盯着自己的金步摇,“你又不是乐乐,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喜欢?”
佟暄薄唇一弯,“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哼!
*
自上回范灵乐应了爹爹要相看夫家的事,范屠户马不停蹄就去安排,这几日,她被媒婆送上来的册子看花了眼。
但她本就是一时搪塞爹爹,方才应下。刚刚被喜欢的人拒绝,她还没那个心情相看下家,再加上翻了媒婆递来的册子,只觉得越看越失落。
范屠户见女儿是这种敷衍塞责的态度,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抄过册子,一页一页翻,“你看看!这里头,哪个就比他佟暄差?”
他翻到一页眉清目秀的少年,手在纸上用力点着 ,“这个!东街香烛铺掌柜的儿子,十九岁。你看看,人长相也不差,年纪跟你也相仿,你怎么就不能考虑考虑了?”
范灵乐撇撇嘴,“看画上就只有这模样,瞧着真人还不定怎么着呢。”
范屠户觉着女儿说的有理,为了堵她的嘴,他特地去做了暗中访查。
那日,他去香烛铺借口买纸钱,可恰巧掌柜儿子不在,他便拉着店伙计,请他去燕时楼喝酒吃饭。
几杯酒下肚,店伙计高兴,便也什么话都说了。
原来这掌柜儿子人确实长得清秀,脸上没有麻子没有疤,个子也不矮,称得上一个貌端体健吧。
只是人没什么上进心,铺子里的事从来也不管。十四岁就收了第一个通房,这才十九岁年纪,就已经有三个通房了,连第一个外室子都已经呱呱坠地了呢。
好家伙!范屠户气得拍案而起。这张媒婆真是什么人都敢往他家介绍,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这么个不干不净的男人,也配得上他家乐乐?!趁早地滚蛋!
如此,范屠户最近像是陷入了疯魔状态,发动各路他能发动的人手,对所有入了他眼的适婚青年做起了背景调查。主打的就是一个从对方的远亲、近邻、丫鬟、小厮、马夫、轿夫……等各路人马下手。
这女婿没挑着合适的,银子倒是先花出去了不少。
更可气地是,他折腾了这一圈才发现,还真就他妈没一个比得上佟暄的!
这长相稍好点的,就花心纵欲;这稍微老实点的,就家徒四壁;好不容易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还过得去的,家里母亲又太严苛,远比不得佟氏夫妻好相处。
范屠户那叫一个怄气呀。但他并未就此停止背调的步伐。
范灵乐瞧爹爹这架势,倒由一开始的不耐烦,生出点无可奈何的好笑了。“爹,我发现你就不应该做屠户,屈才了,你有这本事,就应该潜入敌国做暗探,保管什么情报都能被你搜罗来。”
范屠户没空理会她的调侃,只是叫她专心守着铺子,自己投入到下一家目标对象的调查中去了。
范屠户这段时间折腾得厉害,铺子里几乎日日都是范灵乐在看。
她虽心绪不佳,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板着个冷脸朝人的?还是站在案板前,勉力赔笑。只是她这不达眼底的笑意,连胡大娘都瞧出来了。
“乐乐,怎么了?我看你最近都没精神的样子。”她接过范灵乐递来的肉,豆子眼往她身后的铺子里觑,没发现范屠户,这才敞开嗓门道:“是不是跟佟家那小子吵架啦?”
范灵乐不大想搭理她。可胡大娘又是铺子里的老顾客,隔三差五地做她家生意,心眼倒也不坏,就是人多嘴了点儿。
心里头虽然有点脾气,可她也还是收敛住了,“瞧您这话说的,我跟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谈不上吵架不吵架的。”
这是要开始跟他撇清关系了。
但在胡大娘眼里看来,这就是小情侣间斗气吵架了。
“呦。”她眼一挤,“看来这是真闹脾气啦?”随即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同她道:“晾晾他也好,就该这样。以前大娘不好跟你说,现在呀,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你也别嫌大娘多嘴。”
“你以前啊,就是对他太好了,惯的他!这男人啊,就该抻一抻他,否则,还真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呢!”
范灵乐听胡大娘这语气,竟是十分真挚,这下再对她笑,那眉眼才算是有了点笑意。
胡大娘见乐乐开心了点,腾出一只老树皮般的手,拍拍她手背,“我们乐乐多好一姑娘啊,大娘从小看着你长大哩!多少好小子心里想着你,就他佟暄装蒜,摆的什么臭架子呢?”
范灵乐瞬间被逗乐,“噗”一声笑出来,那清纯的眉眼嚯地舒展开了。
胡大娘见小姑娘乐了,又赔上几句好听话,这才拎着猪肉,慢慢悠悠走了。
范灵乐望着胡大娘蹒跚的背影,想起爹爹那晚的话:我们乐乐从小就招人稀罕。
是啊,可为什么偏偏……就他不喜欢自己呢?
范灵乐失魂落魄地坐在凳子上,望着街头的人来人往、车去车回,怅然若失。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街上往来的人又多了起来,有骑马下值的官员,放学归来的学子,还有出门准备在夜幕降临后寻些乐子的闲人。人声鼎沸,笑语交错,是实实在在的烟火人间。
她忽然忍不住就想,这个点,他似乎也该下学了吧?
“乐乐!”
正感伤间,一道欢快的高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吴松明站在案板前,额头上汗涔涔的,身上有股混合的花香气,从肉腥味间钻出来,直达她鼻尖。
他咧开一口白牙朝她笑,肉乎乎的脸颊白又嫩,清亮的眸子里像是倒映着漫天星辰,而在这星辰之间,只有她。
“吴松明?”
范灵乐见他来了,也是高兴。他们这些家里的读书人,很少操持家务,更不用说来亲自买肉买菜了。吴松明几乎没怎么光顾过她家肉铺,倒是他家专门来帮忙做饭的乡下小姑,经常来这儿买肉。
“怎么,今儿你小姑不得空?竟劳吴公子大驾,亲自来买肉了?”
范灵乐又开始拿“吴公子”这个称呼调侃他。
吴松明父亲本没有官身,他家在县里是专替人摆红白喜事酒席的,近些年生意做得红火,因此,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比起佟暄、方恺和书院大部分的穷苦人家学子,他家也称得上富庶。
吴松明向来手头宽裕,加之他为人又憨直,慷慨大方,就惹得朋友们时不时拿“吴公子”来逗弄他。
吴松明听范灵乐这一说,脸上颇为窘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乐乐,你就别打趣儿我了。”
范灵乐知他不经逗,瞧他这样就可乐,脸上笑意也盛了,忙问道:“今儿要点什么?”
“哦,我不是来买肉的。”
范灵乐头一歪,眨巴着大眼睛询问他。
吴松明咬着腮,踌躇了半天,额头上旧汗未干又渗新汗。
“我……乐乐……你看看这个,你喜欢吗?”他颤颤巍巍从袖里掏出那支金步摇。
范灵乐瞧见那支簪子,眼睛里惊艳的光一闪而过,“好看。”
“真的呀!你喜欢就好!”吴松明释然一笑,把步摇递过去,“这个……送给你的。”
“啊?给我?”范灵乐睁大了眼,“为什么?”
“因为……你戴着好看。”他胡乱扯着。
“不行不行。”范灵乐连忙摆手,“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收不合适。”
“可我……”
“而且你看,我就是个卖猪肉的,每天都要挥刀,戴着这个,不是把好东西糟蹋了嘛?”
吴松明:“……”
竟然每条都和佟暄说的合上了。气人!
“乐乐……”
“这不是吴可筠家那小子吗?”
身后传来声如洪钟的一吼。
吴松明吓得脊背一僵,忙把金步摇揣回去,转过头,笑容僵硬,“范……范叔好。”
“真是松明啊,书院今天下学了?”
“哎。”
“下学了不回家,你来这儿干吗?”
“我……”他攥紧了袖子的金步摇,冷汗涔涔,看着范屠户肌肉盘虬的脸,就觉他把“凶神恶煞”四个字都刻脸上了。要是叫他知道自己打了范灵乐的主意,保不齐就会一脚把自己踹飞。
“我来给家里买肉了。”
“呦?稀奇!”范屠户走到案板前,熟稔地系上围裙,撇头示意范灵乐去后边儿坐着歇息,“未来的吴举人竟然亲自来买肉啦?”
范屠户逗他,吴松明只是赔着苦笑。
“要点什么?”
吴松明随口说了一串东西,付了钱,提溜着肉,偷偷揣着那支没送出去的金步摇,灰溜溜走了。
范灵乐瞧吴松明见了爹爹那小鹌鹑样儿,脸埋进手心里,直憋着笑。
“哎,那小子刚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脸从手心里抬起,笑意还未褪去。
范屠户见吴松明一来,女儿就乐了,眼睛一忽悠,心思活络了起来,“哎,那吴松明好像也还没议亲呢吧?”
“爹!你想什么呢?人家比我还小了仨月呢!”她看爹爹这几日真的是走火入魔了,什么人都能惦记上。
“小一点怎么了?会疼人就行!你看这吴松明,家世也还不错,人长得嘛白白净净的,性子咱也知道,是个老实软和的。这年纪不成问题,十六岁也可以娶妻了的嘛!”
“爹!”范灵乐厉声打断他,“你就别瞎搅合了。吴松明是挺好,但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那怎么了呢?”
“他太怂了。”
范灵乐刚说完吴松明“怂”,没过几日,这小子却像是吃了“豹子胆”了。
每日一下学,他便直奔欢乐肉铺来,书箧放到一边,卷起袖子就开始帮忙干活儿。切肉他不会,就笨手笨脚地用麻叶打包猪肉。
他这人,读书转不过来弯,手脚也不利索。范灵乐教了他好多遍,还是只能囫囵包个模样出来。
“你这包的是个什么东西?肉都挤出来了,不对不对,拆了重来。”范灵乐在一边指导着。
“哦……哦哦。”他连声应着,擦擦额头上因紧张渗出的汗,又去慢吞吞拆麻绳,拆完了又重新卷着麻叶去包,“是……是这样吗?”他手上一边动作着,紧张兮兮地瞥一眼范灵乐,一双圆眼睛在猪肉和范灵乐之间来回横跳,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范灵乐本来佯装生气地竖起蛾眉,见他慌慌张张的模样,没掌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她扶着腰,笑得前仰后合,清脆的笑声从肉铺飞出去,飞过涌动的人潮,湮灭在街头热闹的喧哗声中。
笑够了,她拭拭眼角的泪花,正对上吴松明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自和佟暄在晓月河分别后,她还是头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街上人头攒动,模糊了对面的人影。
佟暄背着书箧,还是那身洗旧了的牙白直裰,立在街对面的廊檐下。范灵乐的灿笑落入他眼里,格外刺目。街头的喧哗吃掉了她的笑声,可那弯弯的眉眼,调皮地往外顶的小虎牙,无不昭示着她的快乐。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宽和可亲的吴松明是那样碍眼。
墨黑的眼眸阴鸷幽深,眼底风卷乌云。
或许,吴松明应该从浔阳县永远消失。
脑海中的神经忽然绷紧。
他合上眼,将眼前的场景阻断,缓了缓呼吸,脑海里拼命回想吴松明曾经对自己的好。不可否认,他是个很好的人,心思纯粹,有赤子之心,尽管天赋一般,却从未对自己有过嫉妒之心,反而总是不吝夸赞,无私分享好物。
吴松明对你很好,佟暄,他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一番冷静克制,疯狂冒头的阴暗想法终于消退了下去。他呼了口气。
佟暄常常会有这种突如其来的失控感,任何一个让自己不爽的人,他都要成倍地报复回去。譬如上次那个摸了范灵乐屁股的捕头,他即刻吩咐暗卫悄无声息地将他在夜里刺死,随后丢入晓月河中。
他早也发觉了,自己似乎是个道德包袱很弱的人,这常常让他觉得危险。甚至在更早的时候,他连这种危险意识都没有,似乎觉得天然就该如此。
九岁那年,家里养的一条小黄狗死了,妹妹佟雪抱着它哭得悲痛欲绝,可他一点也哭不出来,甚至有点不耐烦,只想快点把它埋了。
“行了,死都死了,你再哭它也活不过来了。”
“哥,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佟雪泪眼模糊。
那个时候,妹妹伤心失望的眼神叫他难忘。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似乎跟别的小孩儿不太一样,他不懂哭,也不理解别人为什么要哭。这种特殊让他不安,所以他开始隐藏自己,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奇怪。
佟暄想,一直以来,他都做得很好。
就像刚刚对吴松明会产生的想法,只是刹那,他便感觉到了危险,长久以来锻炼出的理智很快地便压制住了心里生长的疯狂。
再睁眼,眸中已经恢复了清平。他最后看了一眼肉铺前相视而笑的少年少女,神色如常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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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松明近日心情不错,他每日来书院都拾掇得清清爽爽的,昂首阔步,意气风发,人往案桌前一座,就开始唧唧地哼小曲儿。
不止方恺瞧出来他的春风得意了,连书院里的其他学子也开始有了微词。
他在欢乐肉铺帮忙的这段时间,很快就有书院里的同窗知晓,不过一日,便传得书院人尽皆知。
“哎,这个吴松明,跑去给人屠户家倒贴卖肉,他还在这乐呢。”
“你懂什么呀?这叫为了心上人,心甘情愿。”
“嘁,不就是个姑娘嘛,还是人佟暄看不上的。就为了她?好好的读书人搞得自己一身荤腥,真的是有辱斯文。”
那些背后的小声议论,吴松明自然是听不到。或许就算他听到了,也只是当做听不到。
现在追求范灵乐的事情好容易有了点进展,他正是踌躇满志、斗志昂扬之时。
经他这些时日和范灵乐的相处,他总算摸出点姑娘的喜好。
这一日下学后,他特地摘了一篮子白玉兰,挎在臂弯上,往欢乐肉铺去。
鲜美的白玉兰铺满了一整篮,莹润小巧,洁白如雪,香气清芬,丝丝缕缕缠绕,在这肉腥气浓重的铺子里,似是为姑娘开辟出了一片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