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朱耷者，天潢贵胄，乃太祖十世孙，宁献王朱权之苗裔。甲申鼎革，金枝玉叶堕入蓬蒿，锦衣玉食化作齑粉。其画中禽鸟游鳞，皆以白眼睥睨人世，实乃胸中块垒凝成冰棱，腹内血泪淬作刀锋。今试以骈俪之辞，解此丹青密码，剖其精神肌理，以飨观者。

第一折：玉牒焚灰

昔者天潢分玉叶，帝胄列星躔。朱楼十二接霄汉，金茎九转承露盘。宁藩府第连云起，章台柳色映雕鞍。忽焉胡尘蔽日，铜驼泣血荆棘里；俄而王气销沉，朱雀啼寒乌衣巷。玉牒黄绶付劫火，碧瓦朱甍化残阳。看那凤子龙孙，尽作飘蓬断梗；金章紫绶，都成过眼云烟。此际白眼初凝，恰似寒潭浸冷月，半是前朝霜雪痕。

第二折：袈裟裹恨

弃冠冕而披缁衣，离丹墀而栖禅院。袈裟裹住山河痛，木鱼敲碎故国心。青灯黄卷难消块垒，暮鼓晨钟怎掩悲声？画里禽鱼皆白眼，墨中松石俱嶙峋。看那枯荷立残塘，分明是破碎山河影；孤鸟栖危石，恰似那伶仃未亡人。白眼朝天岂傲物，原是血泪倒灌入瞳仁。此等丹青非笔墨，直将肝胆作丹砂。

第三折：畸人佯狂

或颠或哑或佯狂，非痴非醉非本相。白眼翻作通世镜，佝偻藏却擎天志。哭之笑之皆皮相，疯之癫之尽文章。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虽改气未夺。看那游鱼瞪目，分明怒视沧溟变；孤禽侧目，何尝冷观世态凉？此等佯狂胜阮籍，白眼犹存傲骨香。非是精神成分裂，实乃天地不容真性情。

第四折：笔墨兵戈

秃笔作剑戟，素纸为疆场。水墨淋漓皆战血，线条盘屈尽衷肠。白眼禽鱼列战阵，枯荷怪石筑城防。一鸟昂首向天问，双鱼怒目斥沧桑。看那石涛八大并称雄，一放一收各不同。八大笔锋藏剑气，石涛墨韵带云踪。白眼非是丹青病，恰似屈子问天九歌风。此等叛逆非癫狂，实为士人气节贯白虹。

第五折：孤光独照

白眼观世三百载，冷眼洞穿古今愁。看似离经叛道举，实承屈贾忧愤流。郑所南画兰无土，朱耷绘鸟俱瞠眸。皆将胸臆寄翰墨，各以丹青写春秋。看那白眼穿透时空障，直教今人汗颜羞。满纸荒唐非醉语，尽是清醒血泪稠。此等精神分裂相，实乃浊世独醒第一流。

（跋）朱耷白眼，非目盲而心明，非形畸而神正。其以残缺绘完璧，用扭曲写端方。三百年来，此白眼如照妖镜，令谄媚者现形，使苟且者汗颜。今观其画，犹闻金铁交鸣声，但见天地正气存。所谓歇斯底里者，实乃末世孤忠之绝响；形似疯癫者，恰是文化命脉之真传。白眼千秋在，丹心万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