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的一声，刀刃落在案板上，震得砧板边的芝麻粒都跳了起来。我盯着眼前这块嫩豆腐，突然觉得它像只受惊的小白鼠——软塌塌的，随时可能从刀下溜走。

文思豆腐的刀工传说，简直就是厨子界的“凌波微步”。传说当年扬州法海寺的文思和尚发明这道菜时，硬是把嫩豆腐切成了能穿针引线的细丝。有人数了数，整整108刀，不多不少，刚好对应佛珠的数目。这故事听着玄乎，可当你亲眼看见那细如发丝的豆腐丝在汤里漂浮，倒真有点“禅意”了。

选豆腐是个技术活。市面上那些“老豆腐”硬得能砸核桃，而文思豆腐偏要挑最娇气的嫩豆腐。这种豆腐含水量能高达90%，轻轻一碰就是个“水漫金山”。有次我试着用筷子夹，好嘛，筷子刚碰到边缘，半块豆腐直接滑进汤碗“泡澡”去了。

切豆腐的刀要“三薄”：刀口薄如蝉翼，刀背薄如宣纸，刀柄薄如筷子。老师傅们用的刀，磨得比剃须刀还利，刀刃在磨刀石上蹭出的火花，跟过年放的烟花有得一拼。

真正考验人的是那108刀。第一刀要“稳准狠”，像外科医生做心脏手术似的，刀尖刚碰到豆腐表面就得收力。第二刀要“轻如鸿毛”，刀刃在豆腐里游走的感觉，就像在云端骑自行车——看着飘，实则步步惊心。

有个诀窍叫“悬腕切”。手腕悬空，全凭手指关节的巧劲，刀尖在豆腐里画出蛛网似的纹路。切到第36刀时，豆腐丝已经细得能透过它看报纸了。到第72刀，案板上开始出现“豆腐渣工程”——碎末多得像下雪。这时候最考验定力，手稍微一抖，整块豆腐就“破功”了。

真正的高潮在成丝那刻。切好的豆腐丝要放清水里“舒展筋骨”，这时候的豆腐丝，比林黛玉还娇弱。水稍微热点，它们就“抱团取暖”变成糊糊；水温低了，又冻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最绝的是“穿针引线”。老师傅们会把豆腐丝穿过绣花针的针眼，在汤碗里“绣”出一朵白莲。有次我试这招，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豆腐丝直接断成三截，针眼还被堵得严严实实，气得我都想改行当裁缝了。

文思豆腐的汤底，讲究“清而不寡”。鸡汤要吊足8小时，火腿要选三年陈的，香菇得用冬菇吊鲜。把这些食材往汤里一扔，文火慢煨，鲜味在锅里“勾肩搭背”，最后才轮到豆腐丝“闪亮登场”。

喝这道汤有个讲究：得先轻轻吹开浮在表面的豆腐丝，像吹散蒲公英的绒毛。豆腐丝入口即化，鲜味在舌尖炸开的感觉，就像突然有人在你耳边说了句情话，整个人都麻了。

现在年轻人总说“没时间做饭”，可看看那些美食博主，人家切文思豆腐跟玩似的。有个小姑娘直播切豆腐，刀工差得能把豆腐切成“狗啃月亮”，弹幕里却一片“666”。我说你们这是鼓励呢还是讽刺呢？

其实练刀工有捷径。拿张报纸，把边边角角都裁成细条，每天切半小时。坚持一个月，保证你切豆腐时手稳得跟手术台的无影灯似的。不过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当年我切废的报纸，摞起来比《四库全书》还厚。

有人说文思豆腐的108刀，其实是厨子们的“行为艺术”。就像武侠小说里，高手过招不一定要分生死，切豆腐也不一定非要108刀。有次我看见个老师傅，切了88刀就收工，豆腐丝照样细得能当琴弦。问他为啥，他嘬着牙花子说：“赶时间接孙子放学，少切几刀阎王又不会扣我功德。”

文思豆腐的精髓，不在刀数，而在心。豆腐切得再细，终究是要化在汤里的。就像人生，再精细的算计，最后还不是要“稀里糊涂”过下去？

汤碗见底时，我忽然想起《食神》里那句台词：“人人都是食神，只要你用心。”文思豆腐的108刀，切的何尝不是厨子的一颗心？豆腐在汤里载沉载浮，像极了我们在生活里的摸爬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