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外情这东西，向来是世人最爱咀嚼的甜点，嚼着嚼着却尝出苦味来。人们总以为它是蜜糖，殊不知不过是裹了糖衣的砒霜。电影《廊桥遗梦》里的弗朗西斯卡与罗伯特，四天的情缘被世人传颂为"真爱"。可细想，若弗朗西斯卡当真抛夫弃子随他而去，那浪漫岂不立时化作私奔的狼狈？导演聪明，让爱情死在最鲜美的时候，观众便只记得那雨中握车门把手的一幕，却忘了若她松手，后面等着的是怎样的一地鸡毛。张爱玲写《红玫瑰与白玫瑰》，振保与娇蕊那段，起初是"朱砂痣"，后来成了"蚊子血"。婚外情人大抵如此，未得时是窗前明月光，得了便成衣服上的饭黏子。杜拉斯在《情人》中写道："比起你年轻时的美貌，我更爱你现在饱经沧桑的容颜。"这话听着动人，但细究起来，不过是文人的修辞游戏。现实中，有多少婚外情能经得起岁月的腌臜？多半是始于惊艳，终于厌倦，最后连初见时的那点悸动，都被磨成了互相怨怼。

王尔德说："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得不到想要的，二是得到。"

婚外情恰合此理。未得时抓心挠肝，觉得若能相守便是人间至福；及至真在一起了，却发现不过是将一段平庸的关系，从原来的容器倒入新的容器，味道并未改变，反倒平添了几分陈腐。电视剧《昼颜》中的纱和与北野，一个"昼颜妻"，一个"软饭男"，在背叛中寻找所谓真爱。编剧残忍，让他们终成眷属，却也让观众看清：婚外的爱情一旦转入婚内，便又成了需要背叛的婚姻。徐志摩与陆小曼的故事，被粉饰得极浪漫。可细查便知，徐为供养陆疲于奔命，最后为省钱搭乘邮政飞机丧命。这浪漫底下，分明压着"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真相。

世人只见他们冲破世俗约束，不见他们困于柴米油盐。婚外情最吊诡处，在于它必须活在暗处才显珍贵。一旦见了光，便如出土的文物，迅速氧化失色。它本质上是一场共谋的幻觉，双方都在表演自己最好的部分，却误以为那是全部。及至幻灭，才惊觉对方也不过是凡人，比原配多的，不过是那点新鲜感。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写费尔明娜与阿里萨重逢时已年老，说"一生一世"。这结局看似圆满，却暗藏残忍——他们用五十三年光阴才明白，当初若在一起，未必比如今更好。永远别高估婚外情。它不是救赎，只是另一座围城；不是答案，只是换了个题目的困惑。人以为在追逐爱情，实则不过是在逃离自我。待到迷雾散尽才发现：所有的心动，终将归于心碎；所有的浪漫，终将败给现实。

我们那些事儿

编辑 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