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一桌麻将吧,年轻的朋友

新周刊 2024-01-15 22:40:26

元旦跨年时,青檬和朋友窝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玩了大半夜的扑克,当窗外隐隐传出烟花炸裂的声音时,她特意清点了左右两侧朋友的“赌资”。出人意料的是,其中一位从不玩扑克牌的朋友,竟然是台面上唯一的赢家,密密麻麻的硬币散落在沙发上,竟然有20多枚。

硬币是青檬和朋友在元旦假期前特意去商店兑换的,一人10枚,累计30枚。兑换硬币时,她们还特意买了鸭脚、辣条、瓜子、锅巴等零食,这是她们酣畅淋漓打牌时的唯一口粮。混合着咀嚼零食的声音,青檬和朋友一边分享工作中的八卦,一边抽空瞥一眼平板中热闹的跨年晚会,将平日只能承载劳累身体的出租屋变得充满生活气息。

打牌间隙,青檬接到了老家父母的电话,询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计划去哪里跨年。青檬将镜头一转,对准坐在沙发上满手扑克牌的两位朋友,她们热情地同青檬的父母聊天,分享自己当晚的“战况”。母亲同样将手机镜头调转,画面里立即出现了一张方木桌,桌上是凌乱的麻将,周围围满了人,都是青檬熟悉的面孔。

青檬的老家在河南,打麻将、打扑克是过年时的必备娱乐项目,也是玩法最多的。逢年过节,青檬都会和家里的爷爷奶奶还有堂兄姐弟围坐一堂打麻将,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娱乐项目之一,也是现在消遣时的娱乐项目。

记忆中的麻将馆,

在家里

青檬打麻将的技艺是跟爷爷奶奶学来的。在她的童年记忆中,身材矮小的奶奶总是跻身于麻将馆中——说是麻将馆,其实就是房主在农村自建房中分出一间屋子,再在屋子内摆上桌子,后配上麻将。通常情况下,这间屋子在过年期间全天开放,屋内配有采光、取暖等设备,每桌游戏结束后要支付一定的房屋和设备使用费。

小时候,青檬对乡村麻将馆有一种矛盾的情感。她喜欢到麻将馆内取暖,暖烘烘的炭火和煤炉将屋子内的温度拉高至十几摄氏度,她不必像在家中那般,里里外外裹了一层又一层。奶奶如果心情好,还会从口袋中翻出几块钱,让她买了零食坐在自己身边吃。但另一方面,麻将馆内人员复杂,经常有成年男性在场馆内吸烟,烟草呛鼻的味道让她觉得十分难以接受。有时候,一些大人输了牌后还会在麻将桌上冷言讥讽,也有些人的妻子会在寒夜冲到麻将馆,对麻将桌上打牌的男人破口大骂。

青檬印象最深的,是母亲的一位好友曾在临近过年时找到母亲,声泪俱下地控诉她的丈夫在年前结束工作回到家中后,连续一个多月泡在麻将馆内,输了几千元不说,还经常对家中的孩子和自己发火。这位阿姨因为气不过,找到麻将馆理论,结果惹得丈夫不快,遭了一顿拳脚。

青檬的爷爷和奶奶很少因为打麻将发生矛盾,他们都是麻将爱好者,两位老人后来还在家中设置了麻将馆。被选中的麻将馆屋子位于院子最东边,麻将是爷爷现买的,麻将牌背后还有一朵立体的黄色花蕊。不同于在别人家蹭暖,青檬在爷爷奶奶家明显自由了许多,她会挤在奶奶面前,看奶奶抓牌、出牌。家中没人时,爷爷还会将麻将拿出来,让她和家中的堂兄姐弟一起玩耍。

渐渐地,青檬开始理解麻将的一些游戏规则,比如抓牌前要摇两次骰子,不同的牌面要分开放,要尽可能让牌面连成顺子或组成对子等。学会了这些简单的规则后,她便开始与亲戚家的孩子一起打麻将。

青檬的大家庭中,共有八个小孩,自小会麻将的有六人,青檬属于上手比较晚、学得也比较慢的。因此每次打麻将时,青檬经常率先输光底牌,这意味着她本就少得可怜的零花钱也难保了。

这时候,爷爷经常会帮青檬出牌,也会在她零花钱输光时悄悄再塞给她几块钱。一起游戏的其他兄弟姐妹并不会因此心生不快,他们似乎更愿意让爷爷多“赞助”青檬一些。“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从我这里赢走更多零花钱,也能继续让我陪玩。”青檬说。

除了爷爷,青檬的弟弟也会暗暗帮助她,只不过那时青檬年龄尚小,对弟弟放水的行为全然不知。后来过年大家一起打麻将时,弟弟才无意透露了当年的“善举”。“他告诉我,每次我打牌输了时,都一脸哭样。为了避免我‘水漫金山’,他经常在胡牌吃我时,按兵不动。”

青檬对童年的这些记忆尤为深刻,以至于后来工作回家过年,和堂兄姐弟一起玩麻将时,也经常调侃自己小时候牌技虽然不佳,却让不少人赚得盆满钵满。

麻将桌也是交流桌

小学毕业读初中后,青檬开始住校,与她年龄相差最大的一位堂姐也已经去了市区读高中。陆陆续续地,家中八个孩子开始聚少离多,有些甚至一个月也见不上一次面,幼时的麻将游戏成为了节假日才能拥有的稀罕事物。在此期间,青檬的奶奶在患癌后与世长辞,奶奶和爷爷的麻将馆也被关停了。

青檬仍然喜欢在春节时与家人一起玩麻将,这时候家人最多、最齐,家中的食物也最丰盛,每个人手里的零花钱也更多了。只不过,麻将游戏的场所被搬到了爷爷的屋内,那是一间历史久远的瓦房,屋顶吊得很高,透过头顶破损的花纸可以隐隐约约看到粗大的木梁,有时候还能听到糊顶用的泥土掉落的声音。

爷爷屋内的灯光远不如之前麻将馆中的明亮,青檬记得那是一个功率只有十几瓦的灯泡,灯光昏暗,灯的开关就在爷爷的床头。因为每个孩子都变得高大起来,小时候够不着的麻将桌反而显得矮小。八个孩子如过去一般分成两拨,一拨打麻将,一拨玩纸牌。爷爷也如过往一般,会在青檬输得一塌糊涂时偷偷塞给她一些钱,也会为每个孩子准备好瓜果零食等。

2023年11月23日,成都。聚在一起打麻将的人。(图/阿灿)

麻将桌上,大家的话题渐渐分层,年龄大一些的开始讨论文理分科、升学、恋爱等内容,年龄小的还停留在哪款游戏好玩、哪些同学闹了矛盾、谁被叫了家长。好在,这些看上去不搭边的内容并没有让大家生分,每个人仍固执地守岁,然后在凌晨时分顺着楼梯上到房顶,点上一两个炮仗,然后笑嘻嘻地互道新年快乐。

“那是一个放鞭炮的时代,从凌晨时分就可以听到四面八方的鞭炮声响。”青檬语气里生出些许遗憾,更令她遗憾的是,一位堂兄大学毕业后便一直在外地工作,即使逢年过节回家,也只是在爷爷屋内稍坐片刻便匆匆离开。麻将也彻底从青檬的新年活动中退场了。

大学毕业后,青檬奔赴北京工作,后来进入一家事业单位。单位管理很严,会安排部分人员在节假日留守。为了给领导留下好印象,也为了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青檬曾多次在节假日时特意申请留守单位。经常与她一起的,是另外一位在京工作的外地女生。她们会在留守期间,约上三五好友到单位分配的宿舍里一起玩麻将、涮火锅,来自南北不同区域的人也开始渐渐相熟。

这一过程中,青檬开始了解到不同地方的人在打麻将一事上并不完全相同,比如北方的花色只有饼、风、万、条四种,而南方还有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八张花牌。不仅如此,有些地方在打麻将时,还可以先弃掉一种花色,或在打牌中间“吃”掉某位牌友的牌,用来组成碰或顺子,而组顺子在青檬的家乡是不被允许的,除非吃牌的人要胡牌了。

打法上的不同,在无形中加深了青檬和新结识朋友的联系。每次组队打麻将时,大家都会互相分享自己家乡的麻将打法,也会耐心教习不擅牌技的好友。

现实朋友,线上麻将

如今,青檬依然喜欢打麻将,只是不再局限于线下,她渐渐接触了许多线上麻将。有些线上麻将不仅可以匹配陌生网友,还可以约好友互相游戏。与线下麻将相比,这种线上麻将的模式十分自由,玩者可以选择麻将的游戏次数,也可以选择胡牌的方式和奖励翻倍的倍数等。但同时,这种麻将不能实时线上交流,玩者只能使用系统预设好的表情以及语句沟通。

青檬不喜欢这种沟通,因此与好友线上相约麻将时,她都会和好友一边开着音频聊天,一边游戏。线上麻将出牌时不需要过多思考,系统会提醒出哪张牌胜率最大,也会自动将所有麻将排列组合好,青檬需要做的只是轻点鼠标。“因为是好友局,所以只需要计算积分就可以得出哪位朋友胜率最高,而不必担心豆子(游戏中的一种道具,当豆子输完后,玩家则不能继续随机匹配对手参与游戏,但可以通过线上购买的方式获取豆子)是否充足。”青檬说。

与青檬一样,她的弟弟在成人后也成为了麻将的忠实爱好者。在弟弟的手机上,青檬曾看到过多个麻将游戏群。弟弟告诉她,这些群内的人互不相识,但都是麻将高手,群成员可以在群内分享线上麻将的链接,有游戏意愿的群成员可以点击链接进行游戏。

与青檬同朋友线上游戏的消闲、娱乐性质不同,弟弟与人相约线上麻将时如线下一般,带有一定的竞技性质,输牌者要在微信群内发专属红包给胡牌者,每次金额为5元。青檬很反对弟弟这种线上游戏的模式,小时候在麻将馆中的所见所闻历历在目,她不止一次劝弟弟不要在线上麻将中投入过多精力和钱财,而要适可而止。弟弟每次应允后,仍会悄悄在网上参与游戏。

青檬的担心无法消减,作为一名有着十几年麻将游戏经历的而立之人,她始终认为麻将的终极意义是让人与人沟通,为人们亲近彼此提供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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