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丨泡桐花开

半岛都市报 2024-05-18 10:31:02

□张代军

一次出差途中,见路旁长着许多泡桐树,枝叶繁茂,婆娑多姿,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恍然间,阵阵泡桐花香袭来,我的思绪不觉回到了童年的老宅前。

老宅当年还是新宅,是父亲亲手盖起来的。那还是大集体时代,有一年生产队年底决算时,不少家庭分到钱,我们家也分到了几百元钱。有几户人家决定在村东北的菜园地里盖新房,我们家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为了省钱,房子盖得很简单。地基是浅浅的几层石头,墙是用掺了麦秧的粘泥一叉子一叉子垒起来的,只有四角垛子及门窗口是用砖砌的。房子大部分是由父亲和几位叔伯利用农闲时间建的,只有上梁时才请了人帮忙。新房建成后,成了最新式的瓦房,玻璃门窗,红瓦白墙,乡亲们羡慕不已,全家人也长时间沉浸在喜迁新居的快乐中。

相继盖好新房的几户人家,不约而同地在院子里栽泡桐树,房前房后房左房右一一栽上。泡桐树长得快,几年工夫便长到碗口粗。一棵棵笔直的泡桐树把门前的小路连成了一条绿色的长廊,一排排红瓦房置身其中,红绿相映,煞是好看。

每年春天,泡桐花应时开放,不知不觉间开得满树都是,蜂鸟蝶虫在树枝间忙个不停,养眼养耳又养心。早春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一阵和风吹过,浓浓的泡桐花香扑鼻而来,令人陶醉不已。

泡桐树下,是小伙伴最好的玩耍场所。有一种长着白绿花纹的大虫子,把泡桐叶子当做美食,很快就吃得胖胖的,足足有大人的手指粗,我们都叫它“花虎儿”。把它们统统打下来,让泡桐树茁壮成长,是我们的一项重要任务。农家孩子眼尖,能把长着保护色的花虫子辨认出来,然后用细长的杆子一一打下来。掉在地上的花虫子,成了花脖鸡最美的大餐,它们扑过去眼疾嘴快地一条条吞下,再生出我们爱吃的鸡蛋,让我们像小泡桐树一样蹭蹭地长个儿。

有时,我们也会用花虫子做诱饵,到水塘里去捉一些小鱼小虾。我先找块一米见方的蚊帐布,用两根有韧性的树条弯曲起来,撑住蚊帐布四角,用细绳绑好,做成挑鱼网,再把大花虫子用小棍捅住一头把肚子翻过来,放在纱布包里包好,用做诱饵,然后绑上一根长长的粗棍子做挑杆,扛着狂奔到水沟边,把网扔下去,就等着鱼进网了。肚子里的馋虫闹腾得厉害,我们过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快速把网挑上岸,网里的小鱼小虾活蹦乱跳,小伙伴们手忙脚乱地抓了放到水桶里,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

夏天,泡桐葳蕤,蝉鸣阵阵,粘知了也是一件美事。粘知了用的面筋做起来不是件容易事,大人看得紧,白面很难弄到,我们只能偷偷地从家里抓一两把干麦粒,放到嘴里使劲嚼,嚼得细细的,然后放到水里洗去麸皮和淀粉,才能得到一小块面筋。摘一片小泡桐叶子,把面筋包在里面,放到胳肢窝里夹一会儿,体温很快就让面筋更粘了。粘知了的长竿一般要绑三节,最顶上的那节要用一根细棍,轻便,也便于缠上面筋。我们准备好了就急急出门,先从门口的泡桐树下手,两个人擎着杆子,粘住一个就急忙放下来,另一个人把知了摘下来,把知了翅上粘的面筋摘下来重新缠好,把知了翅撕掉一半放到包里再继续粘。我们不放过每一棵泡桐树、每一根传出蝉鸣的枝条,杆子上的面筋不够了,就从胳肢窝里拿下泡桐叶,揪下一小块面筋补上,乐此不疲。

那是最快乐的“大海捞针”。家里的日子捉襟见肘,正在长个子的我们,急需脂肪和蛋白质,只能自己想办法。抓回来的鱼虾、知了和田鼠,我们一般都用泡桐叶包起来,偷偷点上火烧着吃。捉得多的时候,也会交给大人,变成餐桌上的美食。

晚上,在泡桐树下乘凉的时候,常常听二大爷讲三国。有一次,二大爷居然煞有介事地讲成关公战秦琼,虽然牛头不对马嘴,让我们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津津有味。

泡桐树是乡间的摇钱树,人们把成材的伐掉,用小车推到集市上去卖,换点钱用来打饥荒。来年春天,树根周围生出来的小泡桐苗又长起来,生生不息。泡桐树陪父辈们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也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无限美好的回忆。后来村里规划,老宅被拆除,门前的泡桐树也都被伐光了。后来生活变好了,父亲常常怀念他亲手盖的老宅和那些泡桐树,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如今,我继承了父亲所有的想念,梦里简单快乐的童年生活、美丽的泡桐花开,都成了我们父子相见的唯一途径。

来源:半岛都市报·半岛新闻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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