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14年,坚守在阳光比金子珍贵的雷达站,他说自己是个没有故事的兵

中国军网 2023-12-22 21:40:08

“我是个没故事的兵”

■王雁翔

主营区在雷达阵地下边的小山坳,营房依陡坡而建,南面与西面是高耸入云的山峰,下边是深谷。

“山上有阳光的时间,一年加起来不超过两个月。”32岁的一级上士颜涛笑眯眯地说:“晴天,营区只有小半天阳光,11点之前湿气太重,没法晾晒东西。下午3点,太阳滑过南边和西边山峰,湿气立刻就下来了,只有中间一小段时间能晒上太阳。我们晾晒衣服和被褥,要追着阳光不停挪换位置。”

还未入冬,我和雷达站官兵一样,穿着棉大衣,被风扑到身上仍冷得发抖。湿雾与冷风,无孔不入,双层窗户也挡不住。

图书室里,一台抽湿机嗡嗡响着在工作。“抽湿机常年不停,一天抽两桶水。”颜涛看着我说。他似乎知道我心里的疑问。

刚到下午4点,感觉已是黄昏时分。战士们在篮球场上打球,喊声和球击打地面的声音,像被湿雾撕扯着、缠绕着,无法荡开,听上去闷闷的,有些远。

“这个球场是用半吨炸药炸出来的一块平地,尺寸比标准篮球场小一圈,站里的室外活动都在这个球场上举行。”颜涛说。

球场边的国旗杆隐在雾里,国旗迎着风猎猎作响。

午饭后,雾稍稍疏淡了一些,我让颜涛带我上雷达阵地看看。

此前,我跟他闲聊过两次,感觉他是一个真诚、乐观、勇毅、热情洋溢的人。这印象增加了我对他的敬重,也加重了我的好奇。

颜涛2009年冬天从陕西汉中入伍,是站里兵龄最长的战士,也是全站专业顶呱呱的骨干。现在,指令标记、军械油料、文书、驾驶员、电工,哪个岗位需要,他就上哪里。

“都说边防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我们这里连星星都难得看到。”他转身坐在陡峭的台阶上等我,继续说,“山上有时风力会飙到8至10级。有一次,车库卷帘门被风揭掉,像风筝一样在空中翻转,越飘越远。以前宿舍门窗是木质的,一年下来就被风刮得千疮百孔,前几年营房翻修时都换成了不锈钢的。房顶上的瓦,用钢钉加固着。”

“说说你在山上最开心的事。”

“我们这里,一年260多天是雨雾天,阳光比金子珍贵。有阳光的日子就是全站最幸福的日子。”

这一天,尽管不是大风天,但山顶的风依然猛烈,扑得人站都站不稳。雷达阵地尺许厚的挡风墙,墙皮被一片一片揭掉,拳头或鸡蛋大的坑密密麻麻,像被重机枪子弹扫射过。

颜涛说,这墙上的“伤疤”都是风留下的。

新兵时,他跟着老兵值班,刚一看到远处山头的黑云团,班长毛磊就让他立即向指挥员请示防雷。颜涛心想,那座山头离阵地那么远,黑云团即使过来也需要时间。谁知他放下电话不到两分钟,直击雷就带着巨响从头顶黑云里砸下来。

“有时,雷电会在山顶持续六七个小时,特别是夏天,山顶上雷特别多。有的雷打下来,落到地上像一片伸展的红色树根,很震撼。”颜涛说。

我立在风和雾里,10米之外什么都看不到。颜涛说,天气晴朗时,晚上站在山顶,月亮特别大特别亮,月光洒到云海上,不是洁白,也不是灰白,而是蓝白交融,一种说不清楚的色彩,比人间仙境还美。

说这话时,他的眼角眉梢都是开心,身心似乎还陶醉在那个美丽的夜晚。

虽说在山上的每天几乎都是大雾弥漫,我还是一点一点摸清了营区周围的地貌。山上除了山坡长有低矮的毛竹和干枯的茅草,几乎看不到什么植被。青黑色尖石像反坦克桩,一片一片裸露在山坡上的茅草丛里。毛竹黄绿驳杂的叶子上,从早到晚挂着亮晶晶的水珠。

营区有4棵碗口粗的柏树。炊事班旁边的一棵,去年冬天被大风刮断了树冠,让颜涛心疼了很长一段时间。每次路过那棵顶着几根绿枝的柏树,他都会抬头看看。

2014年,站里60多名年过半百的退伍老兵相约重返老连队。他们从全国各地千里迢迢汇集到一起,不仅每人都从老家带来了一小袋泥土,还特意买了40多棵桂花树苗带上了山。

站里官兵跟老兵们一起将树苗栽下。老兵下山后,因为担心小树被大风吹倒,颜涛跟战友们利用休息时间精心给每棵小树都做了一个防护棚,宝贝似的呵护着。但是它们还是枯死了,一棵都没活下来。

“我是个没故事的兵。”下山路上,我在心里反复琢磨着颜涛的话——在这些平淡如水的日子里,颜涛和雷达站的兵,已经把青春熔铸进莽莽苍苍的群山之间。

(本文选自2023年12月5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内容略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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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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