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神宗的难题:王与马都是一代英才,奈何两人同时陷入同一种病

有历史 2023-12-06 08:25:02

接下来就重点说一说,在宋神宗时代,司马光究竟和王安石是怎么斗争的,宋神宗对司马光的态度究竟怎么样呢。

提到王安石变法,人们的注意力大都被变法措施本身所吸引,但新法背后却另有一场深刻的政治变革,那就是政治风气。

王安石要顺利地推行变法,首先要把官僚队伍变成顺手的工具,消除一切反对声音。所以,当时政界有两条线,一条是推行新法的明线,一条是王安石统一言论、打击异己的暗线。在这条暗线上,首当其冲的就是司马光。

马王斗法,最主要的有三场。

第一场,一桩案子引发的争论。

山东登州一个叫阿云的女人,不愿与相貌丑陋的丈夫阿大过日子,持刀谋杀亲夫,但忙中出错并没有杀死,只是砍成了重伤。按天理国法说阿云肯定要判死刑,但登州知州许遵为了卖弄自己懂法,从法律中解读出可免一死的依据,判阿云流放。

这起案件引起重大争论,宋神宗便派王安石和司马光去联合覆审。王安石支持许遵,司马光反对。法律如何解读,有争论在所难免,但争论过程中王安石表现出强烈的唯我独尊的做派,几位宰相级的人物仅仅发表了一点反对意见,王安石就悍然甩出一顶政治帽子:凡是反对许遵的,都是朋党!

这引起司马光极大的反感。朋党政治是历朝历代都非常忌讳的,宋朝开国至今没有人敢蹚这个雷,王安石这话伤害了很多人的政治感情,特别是一向有政治洁癖的司马光。

但伤害又怎么样,王安石敢说敢干,借机敲打政见不一致的人。副宰相唐介因此活活气死,宰相吕公著、富弼愤而辞职,御史中丞吕诲被罢免。

第一场斗法,因为司马光谨慎持重,仍然想把争论局限于是非对错,而不是人身攻击,所以王安石并没有伤到司马光。

第二场,老臣开炮,马进王退。

导火索是韩琦开炮。三朝老臣韩琦上书指责新法扰民害民,宋神宗一向比较看重韩琦,不由得对新法产生一点怀疑。刚烈的王安石认为这是极大的侮辱,愤怒地称病罢工。

宋神宗似乎是真被韩琦说动了,居然下旨任命司马光为枢密副使,枢密副使是副宰相级别的高官,与参知政事王安石平起平坐。

一时间反对派们欣喜异常,以为宋神宗是要改弦更张。但司马光的反应却令人大吃一惊:拒绝上任。

为什么呢?司马光向神宗提出,要我当枢密副使,就必须停止新法,撤销新法主管机构制置三司条例司,停止王安石动不动就贬别人的官、进行政治清洗的做法。

宋神宗却说,司马大人你何苦非要这个清高的名声。司马光坚持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不能随意变革制度,这是政治底线,而不是什么政治名声。

第三场,宋神宗拉偏架,司马光两次被贬。

宋神宗本来想用司马光制衡王安石,给激进的变法稳一稳步子。却没想到论起执拗,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狠。

宋神宗内心深处还是向着王安石的,毕竟面对财政困境,王安石能提出解决方案,而司马光只会讲原则讲道德。

这场斗争的结果是,司马光被贬到长安担任知永兴军之职。王安石满意地复出,韩琦弹劾青苗法的言论被王安石彻底批倒批臭,范镇、苏轼、韩铎、孔仲举等一大批反对派,退休的退休,降职的降职。反而是一个名叫邓绾的小官,因为称颂新法而青云直上。

司马光忧心忡忡,这样搞下去,大宋的法度祖制、士大夫的心气,都将不复存在。在离京赴职前他向宋神宗上了三个札子,请求了三件事,第一是在永兴军暂不推行新法,第二是不要调发陕西的农民去戍边,第三是不要把所有兵力都压到西夏边境,而忽略内地的安全。札子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到长安后,司马光仍然不顾一切地反对新法,结果可想而知,遭到朝廷严厉批评。司马光一气之下请求到陪都洛阳担任闲职,宋神宗这次没有再挽留他,照准。

那么司马光在洛阳都干了什么呢?他还坚持反对新法吗?这就是第三部分要讲的内容。

司马光被贬到洛阳,当了一个没有实际职务的闲官,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编修《资治通鉴》上,这一编就是十五年。

但是,司马光这面反对派旗帜离开京师,宋神宗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宋神宗撇开王安石全力推动对西夏军事行动,结果新年刚过,他委以重任的陕西宣抚使韩绛作战失利,丢掉了之前收复的许多堡寨,朝野议论纷纷,韩绛代皇帝受过被贬为邓州知州,宋神宗沮丧至极。

王安石趁机劝宋神宗,要先解决好内政问题,等力量积蓄得足够强再对西夏开战,宋神宗只能同意。王安石统一思想、打击反对派的手段更加凌厉,开封城内设置逻卒,这些人专门在大街小巷观察刺探官员军民对新法的议论。开封城变成了一座不能随意说话的城市。

与此同时,王安石还两次下令到永兴军调查当地执行新法的情况,很明显矛头指向的是曾当过知永兴军的司马光,但因为查无实据,也奈何不了司马光。

恰逢新法反对派吕诲去世,司马光为他写了篇墓志铭,文中火力全开指责王安石破坏祖制、搜刮民脂民膏。有人将铭文送给王安石,王安石却大加赞叹,称赞司马光有西汉司马迁之风。

两位大政治家虽然路线不同、互为死敌,但却是灵魂上互相交底的诤友。我固然反对你,但我承认你是正人君子。这份特殊的交情,令人叹为观止。

司马光也没有闲着,他再次向神宗上书,对王安石当政六年以来的情况进行毫不留情地批驳,并指出问题的核心就是王安石的独裁作风。

司马光为什么会突然上这么一道书呢?原来这几年间,北宋发动熙河之役,庞大的军费支出掏空了国库,新法征集的钱粮根本不够用。同时,契丹与西夏互相策应,声称要与北宋重新划分山西段疆界,并索要当年被周世宗夺走的关南土地。

国力空虚,两面受敌,左支右绌。新法描绘的光明图景,难道就是这个样子?宋神宗与王安石产生了深深的裂隙,他下诏百官进言讨论新法得失。司马光瞅准了时机,这才上书批评王安石。

太皇太后曹氏和太后高氏也向神宗施压,说当今天下旱灾频频发生,西北民力枯竭,这是上天降灾警示人间,要把那些害人青苗法、免役法给停掉。一个叫郑侠的小官不失时机给宋神宗进献了一幅《流民图》,灾民流离失所的惨景,让宋神宗受到极大震撼。

各方压力之下,宋神宗无可抗拒,只好下诏免去王安石参知政事,把他外放到江宁府。其后虽然一度把王安石召回,但君臣之间有了矛盾,以“拗相公”闻名于世的王安石,和宋神宗再也没恢复君臣如同一人的亲密关系,不久他再次请求辞去参知政事,宋神宗黯然下诏同意。此后君臣两人至死也没再见过一面。

那么,司马光满意了吗?远远没有。

宋神宗并没有放弃王安石的思想路线,他一边重用吕惠卿、韩绛等新法骨干,一边推动元丰改制,把原本属于宰相府的权力收归皇帝,把宰相变成了高级秘书,大宋朝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宽容政治彻底消失,皇帝专制、极端政风像阴云一样笼罩了大宋。

司马光反对的始终不是王安石个人,而是过度敛财、破坏祖制、改变政风的新法。斗来斗去没有斗到点子上,反而培养出一个被王安石洗脑的皇帝,司马光痛彻心扉。

王安石罢相后的第七年,64岁的司马光突然轻度中风,他预感自己来日不多,赶紧亲手写了一篇遗表,以死谏的形式劝说皇帝一定要改变政策。

可是谁成想,就在司马光上表的同时,西北前线对抗西夏的重要城堡永乐城被攻陷,军队阵亡一万余人。这次失利为新法敲响了丧钟,宋神宗精神遭到严重打击,居然就此病逝,享年才三十八岁。

接下来,我就说一说第四部分,后王安石时代司马光走上前台,虽然竭尽全力改革,却没能扭转已经恶性分裂的政治风气。

神宗死后,十岁的儿子哲宗继位。太皇太后高滔滔垂帘听政。高太后是坚定新法反对者,她立刻请司马光回京担任副宰相。

按常理,司马光肯定要报被贬十五年的恶气,大刀阔斧地废除新法,打击新党。但事实完全相反。司马光太追求道德完美了,他想罢免新党,但拉不下脸去弹劾、去贬官,这种手段只有王安石才做得出来,我堂堂司马相公怎么能这么下作。

但新党个个盛气凌人,厚着脸皮不自动辞职,司马光完全没有办法。想改革,却缺乏套路和手段,司马光真难。

但天底下从来不缺有手段有决心的人。刘挚、王岩叟等台谏官员摸透了太后和司马光的心思,不顾一切地对蔡确、章惇等新党进行毒舌攻击,你不要脸我就比你更不要脸,你上纲上线我就比你更上纲上线。手段之狠、批评之重,比神宗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马光简直傻了眼,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个,蔡确、章惇确实被打倒了,但政治风气却又更恶劣了,士大夫哪里还有什么节操?个个都成了党同伐异的工具。

司马光又得到了什么呢?全是失败的苦果。

第一,高太后学聪明了。司马光打不过新党,台谏官却把新党咬的大败亏输,高太后便撇开司马光,把谏官当成左膀右臂。司马光想恢复宽容政治的愿望落空了。

第二,废除新法失败,以免役法为例,司马光主张一刀切,全部改成新法之前的差役法,结果因为不合实际,遭到铺天盖地的炮轰。

第三,自己人也离心了。苏轼、范纯仁本来都是司马光的坚定支持者,但他们看不上司马光迂腐的政治理念,逐渐分道扬镳。

司马光还来不及品尝苦果的滋味,接踵而至的两个消息又把他打懵了。这两个消息,都与王安石有关!

第一个消息是,1086年四月,王安石在江宁病逝了,享年66岁。

斗了十几年,他毕竟死在了前头。司马光心里五味杂陈。在政治理念上,两个人是死敌。可是从私人关系上看,司马光从没有仇恨过王安石。

司马光毕竟是成熟老到的政治家,此时此刻天下人都在看着,司马光到底要怎样给王安石盖棺定论。

司马光是谁,光明磊落、光风霁月,在他请示下,朝廷追赠王安石正一品太傅,极尽哀荣。

这只是宽容王安石吗?非也,这是要宽容整个大宋朝廷,我们两个死对头都和解了,大家也都要和解,不要再斗了。

第二个消息是,范纯仁要恢复青苗法!

这个消息直接促成了司马光的死亡。当时司马光已经病重,他捐弃前嫌,推荐范纯仁为首席宰相,接替他继续废除新法。可是,就是这个亲密战友,居然背叛了他。

理由是什么呢?大宋缺钱花。

一切的斗争,在坚持是非观的司马光看来,都显得那么悲剧,那么幻灭。从他的角度看来,大宋朝廷已经是病入膏肓,是非已经不重要,为了利益一切都可以出卖。

司马光叫人抬着扶病进宫,大喊,是谁让陛下恢复害民的恶法。但这个呐喊苍白无力。二十多天后,司马光溘然长逝,享年六十八岁。

一年之内,司马光、王安石先后去世,大宋朝廷的天空黯淡下来。

司马光所担心的,后来都成了事实。

高太后死后,宋哲宗亲政,全面恢复宋神宗的新法主张。党派斗争进入高潮,王安石配享宋神宗庙庭,反对派重臣富弼则被赶出配享行列。司马光更惨,剥夺文正的谥号,临终前的官职被追贬为司户参军。朝廷变成了非黑即白的二元世界。

还有更严重的。哲宗死后,弟弟徽宗上位。奸相蔡京一手炮制了党人碑事件。以司马光为首的120人,被刻上石头,名为“元祐奸党”。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呢?大宋朝廷上,官僚集体分成了一个个利益集团,利益超越一切,引发越来越深的恶性分裂。朝廷失去了调节社会矛盾、应对内外打击的能力。最终,司马光去世后才30年,靖康之难爆发,结束了这个可耻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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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专注解放战争、开国将帅、国军高级将领的深度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