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史话34-张居正大兴改革

赵罗洲 2023-12-20 14:18:30

少有大志的“荆州张秀才”

公元一五二五年(嘉靖四年)农历五月初,张居正在江陵一个小康之家呱呱坠地。不过当时不叫居正,叫白圭。相传他曾祖父在喜添重孙的前夕,夜梦一轮明月掉进水瓮,照得满瓮发亮,转眼间见到一只白龟随着水光浮将上来,第二天恰巧居正涉世,于是便给取名“白圭(龟)”。

这白圭自幼勤奋好学。两岁牙牙学语,就认得《孟子》上“王曰”二字。五岁正式入学,十岁能通六经大义。到十二岁上,便考中了秀才,轰动古城,小小年纪换来了“荆州张秀才”的大大名声。就因为这次应考大得荆州知府的喜爱,给改名叫“居正”。意思是要他将来为官做人秉公居正,莫做墙头草。从此,他就不再叫白圭,更加刻苦读书,立志将来为国家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这为他入朝后立下的偈语“愿以深心奉尘刹,不予自身求利益”播下了最初的种子。

第二年,十三岁的张秀才即赴武昌城应乡试。其间写下《题竹》一诗,说道:“绿遍潇湘外,疏林玉露寒,凤毛丛劲节,只上尽头竿。”这诗在艺术上不算上乘,但使人看出小秀才志在“尽头竿”的不凡抱负。论这回考试成绩,本当稳稳录取,只因当时有个叫顾应璘的湖广巡抚兼大才子,担心他过早中举有可能骄傲起来,反误了大才,这才榜上无名。张居正对此也深觉有理。他不是早读过柳宗元的《伤仲永》了吗?历史上神童早夭的事例有的是,足可记取。从前“江陵神童”也出过不少,南朝梁代的刘子遴八岁能文,使当时文坛巨匠沈约、任昉也为之倾倒;唐代的著名边塞诗人岑参七岁能诗,也曾在古城传为一时佳话。正因为他们并没有躺在 “神童” 的声誉上飘飘然自满自足,所以后来都有一定的建树。张居正的志向、抱负,自然更非先前“江陵神童”可比,等才技老练些再成名,发展前途不是更无限量吗?这样,到下一次全省会考,中式自然是不用说了。但十六岁的举人毕竟少见,“荆州张秀才”于是更加名噪一时,驰称湖广(当时湖北、湖南为一省,即湖广省)。

身在荆州心在朝

到嘉靖二十六年,二十三岁的张居正成了进士,二十五岁升为翰林院编修。当时正值严嵩当道,忠良被斥,张居正深感难以施展抱负,便于三十岁上告了病假回到荆州。

家乡山水名胜,本是够使人眷恋的。居正回后,也曾“辟地数亩,植竹种树,诛茆结庐”。可他毕竟不是陶渊明。现展在他眼际的,也并非“悠然南山”,而是民众的深重苦难。朝廷的苛捐杂税,官吏的层层盘剥,压得老百姓们喘不过气来。居正在他的《学农园记》中写道:“官吏催科,急如火燎,寡嫠(lífù,寡妇)夜泣,捕冠(逃亡者)宵行”,不能不使人“恻然以悲,惕然以恐”。他越发感到必须“摘奸剔弊”,改革政治。在另一篇《荆州府题名记》里,他提出要将所有荆州官吏名字刻到一块石碑上,凡有政绩的就记载在他名字底下,要是徒有其名而不见其政绩的,就说明此公不是好东西,至少他没有为民众办过半件值得一书的好事。张居正此番用心可谓良苦,但一个在野朝官的愤愤呼声,又有谁会加以理睬?

学农园学不下去了,发议论也无济于事,游历去吧,也许家乡的山水名胜多少可以陶冶一下烦闷的心绪。古城胜迹有的是。他来到了风光足佳的《仲宣楼》,极目江天景色,不禁心胸为之一畅,信手提笔写道:“一楼雄此都,万里眼全开。孤岫(远山)烟中落,长江天际来。”这气派非凡的诗篇,仿佛是孕育于他胸间的鸿鹄壮志在奔腾舒展。

这期间,他还曾结伴游武昌、游衡山。当他步上巍巍衡山之巅时,作诗这样赠勉同伴道:“欲骋万里途,中道安可留?各勉日新志,毋贻白首羞。”显然,这也不是什么寻常游山玩水之作,分明是他当时政治心理的写照。

一个想望有所作为的政治家,怎么可以在立志改革的万里途中半路上停下来呢?他深深感到离开朝政不是办法,应该去呼.号,去战斗,去搏击风浪。于是故乡的山水和田园再也留不住他了。嘉靖三十六年,休假了三年的居正辞别荆州,毅然北上,决心豁出身来医治眼前这满目疮痍的明王朝,实践他“苟利社稷,生死以之”的诺言。

重返故乡

张居正这次别离家乡,进京投入政治旋涡,直过了一十九年因归家葬父才又短暂重返。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与荆州回聚。

那已是万历六年、居正五十三岁的时候了。十岁登基的神宗尽管已做了皇帝六年,可毕竟还很年轻,一切朝政都执掌在他的老师、内阁首辅居正手里。本来他在四十三岁时已进入内阁,当了大学生,历经了严嵩、夏言、徐阶、高拱这些前任内阁首辅之间接连不断的争斗,到他四十八岁时神宗即位后才当上首辅,全握大权。这时候,好些革新政治、巩固边防的措施,已经按照他“富国强兵”、使民“足食足衣”的大政方针切实推行,整个国家开始出现局势安定、渐趋繁荣的景象。

这些年,居正自称“昼作业思,寝不语,食不日,以优国家之事”,连父亲在江陵死了也不奔丧,不丁忧,不守制,依然日理万机。为这件事,曾在当时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一些迂腐守旧和反对革新的人纷纷向他发起攻击,包括他的门生、同乡也加入了里面。有的说他“不孝”、 “贪位”, 有的甚至骂他 “禽兽”。张居正在这股滚滚汹涌的逆浪面前,丝毫没有半点懦怯。“欲报君恩,岂恤人言!”他大声吼道。 他认定:“得失毁誉关头若打不破,天下事无一可为者。”那些攻击他的人一个个受到了朝廷的惩处。有的遭到廷杖后将腿上的腐肉割下来风干,要后代留记此仇。斗争真是够激烈的了。

他父亲本是在万历五年九月死的,到第二年春上三月,在平息这场风波、作好妥善安排后,居正才离京南下,归家葬父。十九年来,他一个人远离双亲和妻子寓居北京,没有什么温馨的私人生活,没有什么与家人朝夕相处的天伦之乐,一心为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一路上,那一派欣欣向荣明室开始中兴的情景,展现在他眼际,给了他莫大的慰藉。

这时候,荆州东城的张家宅第也大大变样了。神宗御笔赐题的《纯忠堂》《捧日楼》,金碧辉煌,东门外还有东园,城内旧宅前又添了南园,连原先明藩王朱宪师所居的辽王府,这时也成了张家的财产,那景象是够宏阔的了。想当初他曾祖父张诚由秭归迁来江陵,家道尚称寒碜;祖父张镇,也不过是辽王府小小一卫士;父亲张文明,则是多年不第的秀才。现在靠着“白圭”发迹了,一切都变了,那为数不少的意外之财,也一起变到张家来了。本来,居正是很注意带头遵守新法并极力反对行贿受贿的。整顿驿递后,儿子由北京回江陵应试,他吩咐自雇车子;父亲过生日,他让仆人背着寿礼骑驴回去祝寿,从不因私事占用公家车子和丁夫。一些官员向他送礼,他照例加以拒绝和规劝。然而,行贿者自有他们的“巧妙”之法,北京这里不收,就送到江陵去。恰巧张文明并非不爱钱财,来者不拒,于是贿门洞开。做儿子的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有啥法子呢?再说封建社会又讲什么“子为父隐”,居正自然有他的苦衷。可作儿子的总还是有责任的。这一点,也正是张居正身后被人攻击的主要把柄之一。可见对一位洁身自守的政治家来说,家庭教育是任何时候放松不得的。

张居正这次回江陵,江陵一时成了明王朝中央决策机器转动的轴心。是凡急需处理的公文,都由快马得得地地送到江陵来了,就是没送来的也留待他回去处理。皇帝和百官盼他早日归朝望眼欲穿。这样,居正只在家耽搁了一个多月,办完父亲丧事不久就又登程北上了。

从此以后,江陵父老再想看到长须玉立的张相公时,已是长眠于灵柩的故人了。公元一五八二年(万历十年),帷幄运筹、为国操劳多年的一代名臣,终因劳累过度与世长辞,年仅五十八岁,遗体隆重归葬于荆州城东门外,谧张文忠公。可在他身后不久,风云突变,新法尽废,张家被抄,谧号被夺,明室又日益衰微下去。日后虽得以昭雪平反,但朱元璋的子孙们做得太晚了,阶级矛盾已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境地,明王朝的统治很快便彻底完了蛋。从前,荆州城东门外三里许的张居正墓,尚矗立有石碑、石马,“文化大革命”一来,身殁四百年的一代宰辅,想不到又遭劫难,古墓几乎荡然一空,于今依稀难辨。但是,这位“宰相之杰”对国家和民族所作的有益贡献,一直留存在人们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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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罗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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