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不此报、无能涉河——晋、齐交恶的原因:断道之盟与郤克使齐

伯虎 2024-02-15 22:27:59

周定王十四年(前593年),晋国新任中军将士会率军出征北方边境地区,彻底消灭了赤狄部落,稳定了晋国的北方边境的局势;之后,晋景公就准备再次召开诸侯盟会,与盟友们会见并商议要务(抗衡楚国、重申晋国的霸主位置)。

因此,晋景公便派出使者,召集盟友国君鲁宣公,以及卫侯、曹侯、邾子等诸侯盟友在晋国的断道(山西沁县)举行会盟,商议如何应对楚国的威胁,以及出兵讨伐叛盟附楚的郑国、陈国、蔡国事宜;而齐国国君齐顷公,作为晋国目前的‘盟友’,也收到了晋景公的邀请信,请他前往断道赴会。

晋景公之所以急着在这个时候召开‘断道之盟’,其用意明面上是商议以晋国为首的诸侯联盟该如何应对楚国的挑战、并征伐附楚的‘叛盟者’;其实,晋景公内在的目的,还是借此时机再次行使诸侯霸主“征召诸侯会盟”的权力,向天下诸侯盟友们表明——我们晋国,即使有‘邲之战’的败阵,但还是堂堂正正的‘诸侯霸主’。

可对于晋景公的‘参与盟会’邀请,齐顷公一点都不想接受——对晋国在‘邲之战’后还继续占据着诸侯霸主的地位,向盟友们发号施令之举,齐顷公本来就颇不以为然,甚至有些鄙夷;而齐顷公这几年的蠢蠢欲动、偷偷挖晋国墙角的行为,就是想要打击、削弱晋国的权威和地位,以便自己(齐国)好取而代之。

所以,对于晋景公以霸主的身份召开盟会、想要趁机稳固晋国霸权的举动,齐顷公当然不愿意配合;不过,晋、齐两国现在到底还没撕破脸,表面上依旧还是盟友关系,对晋景公的会盟邀请毫不理会的话,那也是很无礼的事情。于是,齐顷公在思考之后,决定派齐国大夫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四人代表自己前往断道,参与晋景公主持召开的诸侯盟会。

齐顷公认为,这样做的结果是既不用和晋国翻脸,也不在实际上承认晋景公的霸主地位,还能向天下诸侯表明——我齐国也是和晋国“平起平坐”的对等诸侯,并不是晋国的附属盟国,可算是一举多得了。

可就在奉国君之命、前往断道赴会的半路上,一向精明多谋的高固大概是觉察到这件事情很可能没这么简单,贸然前往断道的话很有可能遭遇不可测的祸事;于是,在走到了半路上的敛盂之后,高固就借口身体不适需要调养,与其他三位使者分别,自己半途返回齐国去了。

而其他三人——晏弱、蔡朝、南郭偃,则没有高固这么精明,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国君的命令赶往断道,准备代替国君参与和晋国以及其他诸侯的盟会。

晋景公原本准备趁着这次举行盟会的机会,拉着齐国、鲁国等盟友一起,为自己的‘诸侯霸主’之位做一个背书,向天下表明自己还是当之无愧的诸侯霸主,再名正言顺地率领中原诸侯们继续和楚国进行争霸战争。

可晋景公的美好愿望,却被齐顷公这个怀有野心的盟友给结结实实地摆了一道,最重要的盟友齐国,居然没有国君前来出席盟友,只是让大夫们代替来参盟;这样一来,晋国这个诸侯盟主的名号更像一个笑话(连盟友国君都叫不动了)。

羞恼成怒之下,已经先期抵达断道的晋景公,在得知齐顷公没来参会,只让大夫前来的消息后,断然拒绝了晏弱、蔡朝、南郭偃这三位齐国使者的参会要求,让他们待在盟会现场之外;另外,晋景公还专门派晋国士卒去监视他们,不让三人随意出入会场,另选居所去安置他们(就是软禁)。

晏弱、蔡朝、南郭偃三人既然能够成为齐国的大夫,当然也不是傻子,对晋景公的如此安排,自然知道这下子事情可能会糟,晋侯极有可能将对自己不利;于是,三人立即反应过来,不辞而别、脚底抹油,寻找时机摆脱了晋人的监视、从断道偷偷逃跑,想要逃回齐国,向齐顷公去汇报此事。

对齐顷公拒不亲自前来会盟、只是派大夫代为参会的的无礼举动,晋景公心中本来就怨恨不已,已经很不待见齐国使者了;现在,齐国使者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跑路了,这简直是没把晋国这堂堂的诸侯霸主放在眼里嘛,晋景公再也不能忍了!

因此,盛怒之下的晋景公立即派出了军队追赶,很快就将晏弱、蔡朝、南郭偃等三人先后抓获,随即押送回断道,听候晋景公的惩处。而按晋景公本人的意思,想着干脆就趁着诸侯会盟的由头,把他们全部杀掉、祭天算了。

事有凑巧,就就在三位齐使被晋军士卒押回断道会盟现场、预备听从晋景公的君命,(诛杀)献祭昊天的时候,半路上遇见了出使他国返回、准备去断道向晋景公回奏此次出使结果的晋国行人使者——苗贲皇(原名斗贲皇,为楚国前任令尹斗越椒之子,楚若敖氏家族成员;当初,斗越椒举兵叛乱失败被杀后,若敖氏几乎全族被杀,只有斗贲皇趁乱从楚国逃走,辗转投奔了晋国;晋国任用其为大夫,封在苗邑,所以斗贲皇就改名为苗贲皇;前篇文章《秣马利兵、蓐食申祷——晋楚鄢陵大战最终结局》中,曾有过对苗贲皇的描写)。

因为自己就是晋国负责外交事务的行人,所以得知事情前因后果的苗贲皇,对齐国这三位倒霉同行的不幸遭遇很是同情,想要帮助他们脱困;因,苗贲皇便和他们一起返回了断道。

回到断道后,苗贲皇寻找机会,对晋景公谏言说:

“这三位齐使有什么罪过呢?他们都是奉齐侯的命令,才前来断道赴会的,即使在此之间有一些无礼的举动,但事情的起因还是在齐侯那里啊。而且在他们来之前,与他们一起同行的使者高固就预计了抵达断道后,会因为怠慢盟会而被我们所扣押,所以高固一个人在半路上就返回了。可这三个使者却冒着被我们扣押的危险,还是毅然前来断道赴会,想以此行为来维持晋、齐两国之间的盟友关系。如果我们真的不顾后果扣押了他们,那么参会的其他诸侯、以及诸多盟友们,又会怎么看待我们晋国呢?齐侯被这件事扫了颜面后,又怎会心甘情愿地继续敬服、侍奉我们呢?因为这件事,就让我们晋国在东方最大的盟友——齐国怨恨、疏远我们,还让其他诸侯盟友们害怕我们,最终遭受损失的不是齐国,而是我们晋国的霸业啊!”

听完了苗贲皇这番颇有深意的谏言后,晋景公顿时冷静下来,随即仔细想想,觉得确实也是这么回事,假如自己赌气抓了齐国使者、甚至拿他们祭天后,不但不会对齐国有任何实质性的惩罚,而且会导致诸侯盟友们因此畏惧、疏远晋国,以及看轻自己的所作所为。

于是,晋景公就打算接受苗贲皇的建议,放了三位齐使,平息此事。

不过,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扫自己颜面的齐使,晋景公也觉得在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于是,晋景公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指使守卫齐使的士卒们故意装出懈怠疏忽的样子,放松了对晏弱等人的看管,让晏弱能够半公开地从断道逃回齐国;而剩下的蔡朝、南郭偃两人,则改送回晋国,安置到专门招待外国使者的宾舍内去居住,并好生招待他们的起居饮食,以待来日所用。

断道之盟结束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周定王十五年(前592年),为了缓和与齐国之间的紧张关系,同时也为了下一次诸侯会盟做好准备,晋景公在和执政正卿士会商议之后,决定派遣卿士出使齐国,再一次邀请齐顷公参与会盟。

而为了显示对齐国的重视和礼遇,晋景公在挑选使者人选时,选中了目前晋国朝堂上的第二人——中军佐郤克为主使,时任下军佐栾书的族人栾京庐为副使,带着其余随从人员组成使团,前往齐都临淄去拜见齐顷公。

而郤克和栾京庐在出使齐国时,还特地带上了在晋国‘暂居’的齐使蔡朝、南郭偃二人,一同前往齐国,去邀请齐顷公参与下一次会盟。这就是上面所说的——晋景公下令好生招待蔡朝、南郭偃,以待来日所用的含义。

为了表示此次出使齐国活动的郑重严肃性,也为了维持以晋国为首诸侯联盟的稳定性,晋景公在派中军佐郤克出使齐国的同时,也邀请了盟友鲁国、卫国、曹国一起派遣使者赴齐,共同拜见齐顷公,以共商会盟要务。

晋景公想当然地认为——这一次寡人给了齐国这么大的面子,齐侯那个刺头总不好再耍小性子、公开给晋国以难堪和扫兴了吧。可晋景公不但高估了自己对齐顷公的影响力(威慑力),还低估了齐顷公的作死、闹腾能力,接下来郤克抵达齐国后所发生的一系列狗血事情,让晋、齐这两个盟国的盟友关系彻底闹翻,最终走到了兵戎相见、不死不休的地步。

郤克、栾京庐两人奉国君之命出使齐国,并带着蔡朝、南郭偃两位齐国使者以及大队随行人员,浩浩荡荡地赶往齐都临淄;在半路上,郤克与一样奉命出使齐国的鲁国使者季孙行父、卫国使者孙良夫、曹国使者公子手(首)先后汇合,然后组成了更庞大的队伍,一起结伴前往齐国去拜见齐顷公,并商议下一次会盟之事。

经过了一番艰苦的长途跋涉之后,郤克等四国使者终于抵达了齐都临淄,随即私下拜见了齐顷公;当时,郤克就将晋景公想要邀请齐顷公参与下一次盟会的意愿给转达到了齐顷公的耳中了。

因为郤克等四国使者是非正式地拜见齐顷公,因此当齐顷公接见完四国使者后,按当时的外交礼仪,得再次举办隆重的典礼,由齐顷公本人在公宫的正殿内再次接见这四国使者,而齐国的卿士大夫们也要一同出席观礼;在正式会见中,郤克再代表晋国国君郑重地向齐国国君发出邀请——请齐侯在之后的某个方便时间,参与同晋侯以及其他诸侯盟友的盟会,共同抵御楚国的进犯、维护中原地区的稳定和安全。这样下来,全套的外交礼仪才算完成。

因此,齐顷公在与郤克等人的会面结束后,就命齐国负责外交接待事务的官吏们准备大朝会事宜,预备按照礼仪再次与四国使者会面,正式协商会盟之事。

这次出使齐国的四位使者中,晋国使者郤克是个瘸子、鲁国使者季孙行父是个秃头、卫国使者孙良夫是个驼背、曹国使者公子手是个独眼,都有着一定的生理上的缺陷;此时的齐顷公刚继位不久,年纪轻、品性不稳重,而且一贯以来目中无人、骄横跋扈;因此,在接见几位使者时,齐顷公觉得这些人的外表有趣极了,奇形怪状的,所以在会见现场,齐顷公几乎都当场笑出声来。

在结束了与四国使者的初步会面后,跃跃欲试想要挑战盟友晋国的霸权、同时又童心未泯(或者说恶趣心极重)的齐顷公,决定找机会捉弄一下这几个使者,在贬低晋、鲁、卫、曹四国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国家能在无形中抬高在诸侯中的地位。

另外,齐顷公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母亲能看一出好戏、得以舒心开怀,散发一些长期以来的郁闷寡欢的心情;齐顷公甚至觉得,这更能体现自己对母亲的孝心,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情嘛!

齐顷公的生母名叫‘萧同叔子’,是齐顷公之父齐惠公的侧室夫人;当初齐惠公在世之时,萧同叔子与丈夫的感情非常好,琴瑟和鸣;而齐惠公去世以后,萧同叔子很是思念亡夫,因此长期以来郁郁寡欢、日夜悲伤哭泣、心情郁闷,久久都无法释怀。

齐顷公虽然为人狂妄无礼、骄纵跋扈,但那都是对外事务方面,在侍奉亲生母亲这件事上,齐顷公倒是恪尽礼仪、极为孝顺;为了宽慰伤心郁闷的母亲,继位后的齐顷公经常在处理国政之余亲自去探望母亲,扯一扯闲谈,说一些宫外的民间趣事和山野俚语给母亲听,以此来稍稍缓和一下母亲郁闷的心情。

而这一次几个身体上有不大不小缺陷的外国使者前来参拜自己、并将参与隆重的外交朝会之事,顿时让齐顷公找到了可以让母亲再次开心抒怀的新机会。于是,齐顷公先是决定举行大朝会,在公宫正殿内正式接见前来拜会的各国使者,然后接受四国国书,商讨后续的盟会事宜;而另一方面,齐顷公在安排好第二天的大朝会之后,又私下里让侍从们在朝堂正殿之侧的耳室中围上了帷幕,然后亲自到后宫中去拜见母亲萧同叔子,请她第二天前来观礼,坐在特制的帷幕内,观看各国使者朝拜国君、呈递国书的严肃隆重的外交仪式。

萧同叔子此时并不知道——儿子这么做的目的,既是出于孝敬、讨好自己的意思,同时又为了增加整件事情的突然性和搞笑性;因此,在邀请自己来观礼时,齐顷公并没有将四国使者们的真实身体情况、以及将要采取的行动告诉萧同叔子。

起先,萧同叔子对于这么严肃、正规的外事活动并没有太大兴趣,不想来去观礼,但她拗不过孝顺儿子的再三邀请,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第二天一大早,萧同叔子就带着后宫的女侍们赶到了朝堂的正殿内,端坐于偏室的帷幕后,准备观礼。

而在母亲到来之前,齐顷公就早早准备好了他自认为“一举两得、天才创意”的后续动作——他特地从齐国的外交引礼官中,精心挑选了四个人,分别具有跛子、秃头、驼背、单眼的特征,让他们分别去对应晋国郤克、鲁国季孙行父、卫国孙良夫、曹国公子手这四位远道而来的使者。

在郤克等使者奉命来到公宫、准备参与大朝会的时候,齐顷公就命这四位齐国引礼者引导着郤克等四国使者,缓缓地登上了齐国朝堂的正殿,准备行礼参拜,开始举行正式的外交会见活动。

就在此时,坐在帷幕后百无聊赖的萧同叔子,猛然看见了帷帐外这么一幕——跛子引导着跛子、秃头引导着秃头、驼背引导着驼背、独眼龙引导着独眼龙,八个人缓步走上了齐国的朝堂正殿,还煞有介事地准备举行隆重严肃的外交活动。

而这么一幅既奇怪又诧异的场景,先让萧同叔子错愕茫然不已,继而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明白了儿子非要自己亲自来观看这么正式的外交活动的原因之所在——这是儿子故意把严肃的外交活动搞得滑稽不已,在逗自己开心嘛。

明白过来后的萧同叔子顿时乐不可支,忍不住大笑不已,欢快的笑声穿过了帷幕的遮挡,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外面的正殿上。在大笑的同时,萧同叔子还兴致勃勃地和身边的侍奉的侍女们出言评价这几个外国使者的相貌特征,其中有些不很礼貌的话,也被郤克等人完完全全地听进了耳中。

正坐在正殿中接见四国使者的齐顷公,听见帷幕后的母亲笑得如此开心,自觉妙计得逞,于是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快活得意之情,大笑了起来;既然国君都开口发笑了,原本都憋着笑、尽量以严肃齐整的姿态参与朝会的齐国卿士大夫们也开始纷纷窃笑;一时之间,齐国的朝堂上笑声不断,就好像身处在临淄城内热闹繁华的商铺集市中一样。

一片欢笑声中,整个无厘头事件的中心——郤克等四国使者都是脸色铁青、愤怒不已;其他三国使者暂且不说,晋国使者郤克出身高贵,是晋国老牌贵族郤氏的现任家主,晋国前前任中军将兼执政大夫郤缺的嫡子,晋国现任中军佐,可不是什么微不足道、能随意被外国君主和贵族们羞辱讥笑的平民百姓;而齐顷公身为大国国君,这样地戏谑羞辱郤克,实在是一件很失礼、很掉价的事情。

郤克天生就有些跛脚,这也是他一生的遗憾;并且,就在他出生后之后不久,其父郤缺就因为其祖父郤芮谋反作乱之事,被晋文公贬为了平民,暂时失去了贵族的头衔和待遇,只能和妻子、儿子(郤克本人)一起下田劳作,自己养活自己(‘相敬如宾’成语的出处);另外,郤缺一家也被(暂时)排除出郤氏家族成员的行列之外。

因此,郤克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贵族的身份,与父亲郤缺一起在民间艰难生活,还一度被扣上了“罪臣之后”的身份,受尽了其他人的白眼和欺侮;因为地位上一落千丈、身体上又有缺陷,所以少年时期的郤克没少被同龄人用‘跛子’的外号来嘲笑、挖苦、调侃;这段历史,是藏在郤克心中的最敏感、最自卑、最不愿被别人提及的地方。

还好,郤克的少年苦难日子没经历多久,其父郤缺很快就被晋文公所提拔和重用,重新回归到了晋国顶级贵族的行列,并恢复了郤氏家主的身份;此后,郤缺在执政赵盾的提携下步步高升,最后继承了赵盾的位置,成为了新一任的晋国执政正卿;父亲的翻身,也让郤克从一个卑贱的罪臣之后,一跃成为晋国顶级贵族家族的宗子。

成年之后的郤克,凭借着郤氏的家族力量顺利出仕、并逐步晋升,不但进入了朝堂、身居卿士高位,还担任了卿士中排名第二的中军佐;而且,郤克将来还很有希望接替现任的中军将兼执政大夫士会,成为晋国的下一任执政正卿。

虽然现在的郤克早已经今非昔比、是晋国的顶级贵族成员,但他少年时遇到的困厄、以及身体上的残缺而曾被他人所讥笑、嘲讽的往事,在他心中一直没能彻底释怀,这也成了郤克最不愿提及的往事。

随着郤缺、郤克父子的先后崛起,目前的晋国国内(甚至诸侯盟友内部)已经没有人可以当面去嘲讽挖苦郤克的跛脚,和他开这种侮辱人的玩笑了;因此,成年之后的郤克,差不多都已经忘记了少年时被人以‘跛脚’的生理缺陷来欺辱、冒犯的陈年往事了。

可让郤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以晋国国君的代表出使盟友齐国、商议两国会盟要务之时,齐侯(齐顷公)居然不顾‘一国之君’的崇高尊贵身份,在这么严肃隆重的外交活动中,故意用这么没品、无礼的手段来让自己当众出丑,赤裸裸地冒犯了自己最不愿被人触及的身体缺陷,严重地侵犯了自己的人格尊严,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之前在准备参与朝会的过程中,郤克就已经看见前来为自己引礼登堂的齐国礼官是一个跛子,那个时候郤克就知道齐顷公的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意在以此贬低晋国的权威,提高齐国的地位,要和晋国平起平坐)。

这个时候的郤克,心里虽然对齐侯想以自己身体上的缺陷为由来羞辱自己,但总还是认为齐侯这从两国间的政治角逐方面出发,嘲讽的是‘晋国使者’,而非‘郤克’本人,因为其他三国使者,不也是被具有相同身体缺陷的引礼官带着,预备参与朝会么。

另外,齐侯毕竟是‘君’,自己只是一个‘外臣’,被齐侯挖苦讽刺虽然憋屈,可自己总还要顾及两国间的盟友关系;郤克想着等勉强完成这次外交活动后,再回国向晋景公汇报,看以后如何在两国的军事政治斗争中把丢掉的场子找回来。

因此,郤克虽然对齐顷公派一个跛子给自己引礼之事非常气愤,但为了晋、齐两国的盟约稳定,不影响国君(晋景公)安抚拉拢齐国、共同对付楚国的战略决策,在随引礼官上殿参拜齐顷公之前,郤克原本都准备暂时忍下这口气、以后再和齐国好好算账的。

但郤克明明都已经准备忍气吞声地接受齐侯对自己的戏谑了,可当自己到达正殿、准备展开外交活动时,居然被躲在帷幕后的齐侯之母再次给公开地嘲笑和挖苦了,这就不再是单纯外交上的事务,也不能拿‘政治角逐’的理由来解释的事了!

从礼制方面上来说,晋国的现任次卿中军佐,再怎么也不能被其他国家国君的母亲公开加以羞辱,这关乎到晋国的国家颜面和霸主的权威(更何况周礼礼制中,是不允许女子出席国家之间的正式、隆重外交朝聘活动的;虽然在现在是不正确的行为,但在当时就是那样。)

因此,再三受到齐侯母子羞辱的郤克当即震怒不已,在萧同叔子、齐顷公、以及其他齐国卿士大夫们的哄笑声中,脸色铁青、怒发冲冠的郤克没有再按照正常的外交流程去参拜齐顷公,而是立即主动中止了这严肃的外交礼仪,当场从齐国公宫中拂袖而去;在留下副手栾京庐带着部分使团成员在齐国继续处理后续事宜后,郤克便自顾自地率领其他使团成员直接离开了齐都临淄。

第一时间离开了临淄后,郤克马上就返回了晋国。而一起前来参拜齐顷公的其他三国使者——鲁使季孙行父、卫使孙良夫、曹使公子手虽然没有胆子敢像郤克这样当场发怒、然后一走了之,但在心中对骄横跋扈的齐顷公同样充满了怨恨之心;在勉强完成各自的外事活动后,三人也立马返回各自的国家,且在分别前相互约定——必报此次齐人侮辱之仇!

在返回晋国的途中,抵达了晋、齐边境上的大河(黄河)渡口、准备渡河回国时,犹自气愤难平的郤克特意在河岸边跪下,对着滚滚流淌的大河指天发誓说:

“假如不能报复齐国这一次加在我身上的耻辱的话,请大河的河伯给我作证,我生生世世将不再渡过这条河!”

暴怒的郤克,又将怎样展开对齐国及齐顷公、萧同叔子的报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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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

简介:专注于历史事件、人物探究,追寻鲜活的历史瞬间